我说:“既然不是鬼为什么他会从坟墓里爬出来?这是座新坟。”
秦队长说:“是座被翻新的坟!他是只鬼不假,只不过不是你心里想的那种东西。”秦队长把死者的头颅扶正给我看,我凑下身来这才发现射出的子弹正中眉心,血迹已经在周围凝结成痂。我更加有些搞不懂了,忙问他:“既然是个活生生的人,怎么你刚刚又说他是只鬼?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秦队长咳嗽了几声:“这是一只飘洋过海的鬼,他是日本人……”
“小日本子?”郝班长接过话茬,“这小日本子满脑子花花肠子,该不是来刨坟掘墓弄啥宝贝的吧?”
秦队长说:“这荒山僻岭的能有啥宝贝?又不是王陵贝勒冢。他应该是此次武装暴乱的日本关东军残余分子,没地方藏了才躲进了棺材里。天寒地冻的躺在坟下头,换作谁也挺不了几个小时,你们恰巧经过吵醒了他,他这才从坟墓里爬出来,看到后食盒以为里边有东西吃,所以……看来这家伙已经饿得不行了。”
我和郝班长去搜他的身,果然找到了两把手枪。待扒掉他的棉衣之后,我确信了秦队长所言非虚——死者虽然外边套了一件中国老百姓的普通棉衣,但是里边却穿着日军的军用衬衣。我们再去查看那座新坟,但见坟墓后边被掏开一个窟窿,旁边堆放着一些乱石。原来这个鬼子在把坟墓刨开之后,将棺口移动后又重新覆上了土,而他则从后边的窟窿爬入棺材里。由于放倒的棺口朝北而不是向上,他便可以轻而易举地合上棺材盖子。
郝班长看毕后说:“他娘的,这小日本子还真是比猴子都精!要不是秦队长,我还真以为是……那个啥呢!”
(18)
秦队长笑着说:“没想到你们八路军也怕……”他还没有说完就又大声咳嗽起来。咳了一阵后,他说:“咱们就此别过,我还有任务要执行。记住我的话,路上小心。”
我和郝班长告别他之后按原路返回,将将走出查魔坟,郝班长突然停住了脚步。他盯着我问:“小冯,刚刚秦队长走时候说啥来着?”
我说:“秦队长让咱们路上小心,记住他交代咱们的话。怎么啦?”
郝班长摇着头说:“不对,不对,不是这句,再前头那句!那句他说的啥?”
我回忆了回忆,说“没想到八路军也怕那些东西?是这句吗?”
郝班长一把解下背着身上的步枪,说:“操蛋!咱俩让那个犊子给忽悠了!他根本就不是秦队长,他刚刚说的是‘你们八路军’对不对?都是八路军他咋能说‘你们’呢?他应该说‘咱们”啊!除非——不行!咱俩得回去追他,我越琢磨越觉得这事不对劲!”
(19)
我觉得郝班长说的有三分道理,都是自己的同志,按照常理确实不应该说“你们八路军”。如果真的是没落网的暴乱分子截获了食盒,说不定还会惹出什么麻烦,虽然我们现在并不知道火麟食盒里究竟装着什么东西。但是既然是别人临死之前的托付,那它的重要性不言而喻——谁也不会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
我随着郝班长返回查魔坟,天上的大雪还在往下泻,好像怎么也下不完。那天的大雪给我留下的印象太深刻了,我都不知道该用什么句子去描述它。可能——它一直下在我的心里吧!那些冰冷的雪片堆满我的胸口,结冰,一块一块的,这么些年过去了,它们和我的皮肉长在了一起。我知道它们这么干的理由,只是,我没有办法摆脱记忆带来的恐惧!一点办法都没有!
就在我们重新接近那座新坟之时,郝班长拍了一把我的肩膀。他轻声对我说:“我咋觉得死掉的那个小鬼子身边蹲了个东西呢?”
我歪着脑袋观察后却什么都没有发现。可能一路上发生了太多的事情,先是冰面之下的摄人黑物,接着是那只神秘的火麟食盒,还有踩着高跷的两位乡亲,坟墓里爬出的日本鬼子……这一连串的经历难免会让郝班长精神紧张,从而产生幻觉。我没有向先前那般同他开玩笑,只是暗自加强了警戒。待来到新坟近前,郝班长才松了一口气,确实什么东西都没有。
(20)
我们沿着先前那个人走掉的方向行进,黑松林里积雪绵密,死死地咬着脚踝,我们就这样深一脚浅一脚地追逐,不知不觉走入了松林深处。就在这个时候,郝班长不知什么原因竟然一下子跌翻在地,整个身子扑进雪窠里。我赶紧去拉他,将将伸出手臂便发觉身上步枪倏的不翼而飞了!紧接着我的屁股被重重地踹了一脚,身体失去重心叠在郝班长上头。一个冰冷的硬物戳在我的后脑,我猜出那是步枪的枪口,只要扳机扣动一下,我的这条小命就算彻底交代了。不知道你们有没有过这种感受,人在等待死亡时的那份恐惧远比死亡本身来的更加激烈。那一刻,我确实很害怕!
这时候持枪之人说话了:“刚刚坟地里那个日本鬼子是谁打死的?”
我从口音中判断这人不是拿走火麟食盒的那个。我说:“是警备连秦队长开的枪,不管我们的事!”我把事情的原委详细地向磕磕巴巴描述了一番,他这才说道:“你们上当了!这个人根本就不是秦队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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