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有人接听……”
杨薇用尽全身力气,才从嗓子眼里艰难地挤出这几个字。
樊一帆“啊”地惊叫了一声,扑通坐在了椅子上。
夏流浑身上下立刻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一幕景象慢慢地在他眼前浮现,无比清晰:落满灰尘的空房子里,一片漆黑,电话铃骤然响起,丁零零,丁零零,突然,半空像被用刀切开似的,慢慢浮现出一只手,拿起了话筒……
他想哭,真的。
老甫还算镇静,他看着杨薇的脸,这脸惨白得犹如停尸房中仰面躺着的死尸:“你赢了。”
杨薇茫然地把脸缓缓转向他。
“我说,你赢了。”老甫说,“虽然你今晚最后一个讲恐怖故事,而且讲得最短,但是你给我们想象空间营造出的恐怖气氛,却无人能比,你赢了,真的。现在我才明白,为什么一帆每次说起你,都崇拜得不行……”
“我靠!”樊一帆一边捶着胸口,一边有些轻松地说,“薇薇,你可把我们吓得不轻……”
她说不下去了。
杨薇像一只马上要被宰杀的羊,畏缩着身子瑟瑟发抖——完全不像是装出来的。她的鼻翼一鼓一鼓的,眼角因为极度的恐惧,闪出了泪光,嗓子里不断地发出一种像哭又不是哭的声音。
沉默。在这种情境下,每个人都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
半天,杨薇用一种近乎恳求的腔调说:“我没骗你们,我说的是真的……”
“这不可能。”老甫说,“空房子里怎么会有人接电话?会不会是你家里人今晚到那房子里去了,没有告诉你?”
“我爸妈都出国了,家里只有我一个人,那房子的钥匙,也只有我一个人有。”
“那……会不会是你拨错号码了?”老甫问。
杨薇双手颤抖着打开手机,调到“已拨电话”这一项,仔细看了看,摇摇头:“没有错,就是这个号码。”
老甫说:“那你重新拨一次试试。”
“我不敢,不敢……”杨薇惊恐得浑身发抖,拉住樊一帆的手说,“一帆,要不然,你陪我去一趟那房子看看吧。”
樊一帆一把甩开她的手,声音很大地喊:“别找我!我胆子小!”
杨薇咬咬牙说:“好吧,那我自己去!”
“大半夜的,你自己一个人去那房子里,不管有没有事,都不好。”老甫说,“这样吧,你和一帆今晚在这里住下,明天一早,我和夏流陪着你们过去看个究竟……”
“不!我现在就去!”杨薇把头一甩,匆匆地走出了屋子,脚步声在楼道里一连串地响起,声音中带着一种恶狠狠的决绝。
老甫站在窗前,掀开窗帘,看着楼下,只见杨薇骑着红色女式山地车迅速消失在茫茫的夜色中。他转身对樊一帆说:“她好像很生你的气……”
“我他妈的才不管呢!”樊一帆瞪着金鱼眼,“我喜欢玩儿,但不喜欢玩命。”
夏流的手又开始在裤裆里忙活起来,半天,他把指头放到鼻子下面嗅了嗅,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说:“对了,一帆,杨薇说她家那栋房子在望月园附近?我怎么记得,好像阿累的家也在那里,是不是叫叠翠小区……”
“你丫闭嘴!”樊一帆尖叫一声,“操!”
叠翠小区位于望月园公园的北边,由几栋墙体为翠绿色的居民楼组成。白天远远看上去像一片密匝匝的防护林,颇为赏心悦目,但是到了晚上,幽幽路灯的灯光之下,顿时变成了阴森森的暗绿色,好像浑身布满苔藓的古老城墙。
这天晚上大约9点钟,也就是老甫家的“恐怖座谭”开始之前一个小时,一个人走进了叠翠小区。他绕着几栋楼转了好几圈,才钻进了一个黑黢黢的单元门,使劲一跺脚,楼道的灯亮了。他走上二楼,按响了一扇防盗门上的门铃,丁零丁零,里面立刻传来一个清脆的声音:“来啦来啦!”紧接着门开了。开门的是个年轻的短发姑娘,上身穿着黑白横条纹的衬衫,下身一条黑色牛仔裤,圆圆的脸蛋上有一双炯炯有神的大眼睛,骨碌碌一转,灵光乍现。
姑娘看着门口站着的这个人:浅黄色的头发和胡子,嘴巴很大,嘴唇很厚,小小的眯缝眼儿,她不禁有点发愣:“你找谁?”
“请问蔻子在吗?”眯缝眼儿有点拿不定主意,“我是《法制时报》的……”
“啊?”姑娘一惊,“我就是蔻子,是我找的你们记者部主任。可是,据我所知,你应该是个女的才对啊……算了,你先进来吧。”
眯缝眼儿在玄关换了拖鞋,走进了屋子,闻到一股有点儿发酸的霉味。由于天花板上的吸顶灯发黑而显得异常昏暗的客厅里面,除蔻子外还有几个人。
蔻子逐一给他介绍:一位年龄在40岁上下、身穿黑色长裙、手里捧着一本书的女士姓孙,长长的脸上,眉眼很漂亮,看得出年轻时一定是个美女;她身边那个胸脯很瘪、长得一点也不像她的是她的女儿,叫王云舒;还有一个名叫小萌的姑娘,皮肤有点黑,脸上一抹乡村红,服装很朴素,一望即知是这家的保姆。两个男子看上去都20出头:左边的叫刘新宇,眉清目秀,举手投足犹如挥毫作画,格外的舒展和洒脱;右边戴眼镜的、阔鼻方口的叫武旭,感觉很木讷。还有一个瘦小的,穿着米黄色短裤,衬衫上绘着Hello Kitty的小女孩叫雪儿,此刻畏缩在沙发的一角,无精打采地耷拉着脑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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