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甫烦躁地摇摇手:“你放心,凶手要杀的人不会是我。”
屋子陡然安静了下来。
马笑中奸笑一声,坐到椅子上,跷起二郎腿,用右手的食指和中指敲着桌子,不紧不慢地说:“这么说,你不仅怀疑这起案子是凶杀,而且心里早就清楚凶手是谁了?”
老甫这才知道着了他的道儿,一下子就傻眼了。
“你——”马笑中猛地大喝一声,“说话!”
老甫一激灵,钩子一样的目光从浓浓的眉毛下面挑起,凶恶地刺向马笑中,但马笑中那有点歪的嘴巴像一把迎头劈下的铲子,狠狠一家伙把钩子砸直了。
老甫垂下手,叠在膝盖上的两只手握在一起,使劲攥了攥,下定了决心:“好吧,我可以把我知道的讲给你们听,但是我有个条件……”
“不行。”马笑中又是一铲子,“这不是做生意,咱们没什么条件好谈,你爱说就说,不爱说就沤在肚子里变成屎,直到拉在你自己的裤裆里为止!”
老甫现在才知道,自己遇到的这位所长是天底下一等一的刺儿头,根本无理可讲,呆了半晌,才悻悻地说:“那算我求您个事情,行不?”
“这个态度就对了。”马笑中得意地捻着下巴上的胡楂子,“你说说看。”
老甫重重地喘了口气:“我要给你们讲的事情,实在是太古怪、太不可思议了,老实说连我自己都不能相信、不敢相信是真的,我讲完了你们肯定要骂我,搞不好还要揍我一顿。为了以防万一,我想麻烦你们把和这件事有关的其他几个人也找来。我说完了,你们可以马上逐个向他们求证,证明我没有说假话。”
听完他的请求,不要说马笑中、田跃进和丰奇,就连一直站在门口的郭小芬也是一愣。
马笑中沉思了片刻,右手的食指、拇指在下巴上一拽,拔下一根胡楂:“好吧,就依你。”
老甫提供了周宇宙、小青、夏流这三个人的名字和联系电话。马笑中让田跃进马上把他们带到派出所来。
田跃进走后,马笑中把房门关上,让丰奇拿出审讯簿和录音笔做记录。郭小芬搬了张椅子坐在他身边,手上无物,只是静听。
接下来的半个小时里,老甫开始叙述事情的经过:原定在昨晚10点举行的“恐怖座谭”第6次聚会,因为等待樊一帆的好朋友杨薇,推迟开始。关上灯,点燃蜡烛,每个人讲一个恐怖的故事,先是夏流讲的在饥饿中人吃人的故事,其次是周宇宙讲的南极离奇的“死尸复活”事件,然后是老甫讲伊藤润二的《鬼巷》,接下来是樊一帆伪装被毒杀……由于这些故事马笑中他们以前闻所未闻,因此听起来倒也津津有味。
“一帆讲完之后,轮到小青讲了。”老甫缩了缩肩膀,“她讲了一个跟镜子有关的故事。”
马笑中等人的眼皮不约而同地跳了一跳,他们知道,到了关键的地方了。
“小青的故事大致是这样的:有个女人,为了杀死她的丈夫,在闺密的帮助下,策划了一个伪装掉进冰窟窿的诡计,趁丈夫跳下河去救她的时候,用石头将他砸死,并把丈夫生前最喜欢的一面镜子,作为谢礼送给了闺密。没过多久,闺密死在门窗紧锁的家中,一把刀插进了她的心窝,刀上只有她自己的指纹。警方认定她是自杀。女人把镜子拿回了家,挂在洗手间。夜里,她听到一种可怕的声音,拿了把刀四处巡查,在洗手间里无意中看到,那面镜子居然照不出她的影像。在极度的恐惧中,女人用刀柄砸碎了镜子,冲出洗手间,发现丈夫的鬼魂就站在客厅,从头顶往下流血,女人疯狂地用刀插向鬼魂,谁知刀子最终刺穿的是自己的心脏,她倒在地上死了……”
故事讲完了。
仿佛是冷藏室的门被无声地关闭,整个房间陷入了死寂,目不可见,但屋子里确凿流动着一股寒气,每个人都有被冻僵的感觉。
窗外是阴沉沉的天空。
丰奇半张着嘴,看着对面的老甫,脑海中浮现出了命案现场的场景:靠墙而坐的杨薇早就断了气,双眼还睁得大大的,身子下面是一摊血。洗手间里,有着一面被打破了的镜子,镜子的玻璃碴撒了一地……
不知过了多久,他忍不住发出一声轻轻的呻吟:“我的天啊……这么说,小青讲的故事岂不是一个预言,她准确地预见到了杨薇死亡的景象?”
郭小芬有点明白了,目睹命案现场的樊一帆为什么会在精神监护中心疯狂地砸碎镜子。
“镜子!镜子!破了!有鬼!”
凄厉的喊声,犹在耳际回响。
她感到头皮一阵阵发麻,思维像电视突然调到了没有信号的频道,变成一片片纷乱的雪花。
马笑中慢慢地站了起来,在老甫面前站定,眯着眼看他,像在打量一个午餐肉罐头。
老甫困惑地望着他。
突然,马笑中飞起一脚,狠狠地踹在老甫的胸口,哐的一声,老甫像被弹炮发射出去一般,连人带椅子向后直飞出三四米远,撞在门上,疼得在地上翻滚,“嗷嗷嗷”地大叫,上衣一个清晰的黑色大鞋印子,活像被烙铁烙上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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