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纪露出一副为难的样子说着。
“没关系的,请告诉我吧!”
我将身子稍稍挪向早纪。
“樱子小姐来这里时,搭的是辰吉先生的车。”
“啊?”
这个完全出乎意料之外的回答,让我感到惊愕不已。
“辰吉,是那个……”
“嗯。辰吉亮先生。”
辰吉是位高级进口车的经销商,自泽渡姐妹以降,泽渡家很多车都是跟他买的。他是个有着肩膀宽阔的结实体型、毫不轻浮、看上去相当符合“质朴刚毅”这个形容词的四十多岁男人。
搭辰吉的车来的?这还是我第一次听到。我还以为,她一定跟我一样是搭巴士来的。
“您果然不知道吧。”
早纪像是有点后悔似的嘀咕着。
“那么,今年是第一次吗?还是以前就……?”
“一起来的话,今年是第一次,不过我听说,辰吉先生从以前开始就很倾慕樱子小姐了。”
“他有妻子吗?”
“有,不过几年前就分居了。”
“原来如此啊……”
在我心里突然一阵乌云笼罩。
(妻子是不是有了其他男人……)隆介的直觉应该算是正确的吧?然而,那并不是我,而是——樱子来这里要见的男人,其实并不是我,而是——
我觉得,自己的身体正迅速地往下沉落。
人之所以说谎,是为了隐蔽真实的关系。
樱子的希望是什么?是跟我的关系?还是跟那一起在红叶中兜风的男人之间的相聚?
我似乎看到了在途中的展望台停下车,眺望景色的两人。享受绝佳风景的短暂幽会有多么甘甜美妙,我可以清楚地想像到。
暗红色炭火般的红叶在眼底燃烧着。
“这件事,你会跟樱子小姐……?”
早纪不安地注视着我的脸。
我摇摇头;演技十分完美。
“我们彼此都是大人了嘛,所以不会要求对方应该怎么做的。”
“那,从我这里听到的事,你会保密吗?”
“这是当然的。难不成,谣言已经传开来了?伊茅子女士她们知道这件事了吗?”
“该怎么说好呢……跟辰吉先生比较亲近的人,似乎都已经认定他们两人正在交往了,不过我想,伊茅子女士她们应该还不知道。大概是他们为了不影响辰吉先生的工作,所以刻意不让消息进到伊茅子女士耳朵里的吧!”
“原来如此。生意往来的业者和侄儿的妻子搞在一起,对老主顾来说也很困扰呢!”
“虽然和直接的工作并没有关系,不过就是这么一回事没错。”
早纪露出一副无可奈何的表情,点点头说道。
我凝视着黑白的画面。
整理着行李、脸上浮现满足的微笑,女子正准备跟随陌生男子离去。
黑暗中,有如巨大生物般耸立着的旅馆。
女子站起来,慢慢地走了出去。
[我认为,构思一部要拍成电影的故事,应该要将那故事当作影像来思考。如此一来,其构想就不会只和动作、背景有关,更包含了关于摄影机的位置与运动,以及剪辑时画面的串联等所有指令。亚伦·雷奈和我之间的合意之所以成立,正是因为我们从一开始,就以完全相同的方式在看待这部电影。而且那并不粗略,确确实实是严密的;不管是在作品全体的构思方面,或是在最微细的细部结构上,我们的看法都一模一样。那简直就像是,我写的东西早已完全存在于他脑海之中一般:而他在拍摄时所添加的东西,自然也是我会想到的东西。
强调上述的事是非常重要的。照理说,如此完美的相互理解,应该是非常难得的。然而,正因为有这样的相互理解,我们才下定决心要一起工作——或许应该说,共同着手一部作品。说起来似乎有点矛盾,不过,拜我们的想法如此完全一致之赐,我们几乎都是分开工作的。]
当我和衣躺在房间的床上时,屋里的对讲机响了。
是樱子吗?
我从床上起身,接起话筒。
“喂?”
“时光君?不好意思,睡了吗?”
那含糊的声音是隆介发出的。
“还没。怎么了吗?”
“没事,只是想说方便的话,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喝一点?”
我紧张了起来。他一定是来探查实情的。
“嗯,可以啊。如果姐夫还不累的话。”
“那就谢啰!”
我将隆介请进了房间里。隆介自己带了一瓶威士忌过来,这点倒是很符合他的风格。看到他的脸,让我稍微松了一口气。
隆介不再是我刚刚在餐厅里所看到的牧羊犬。
他是个苦恼的男人。被嫉妒和猜疑折磨着的男人。
我从他手中接过酒瓶。
“我来调吧。水要几分?”
“不用,我喝纯的就好。”
隆介说着,将身体埋进了咖啡桌前的椅子里。
我一方面同情着他,一方面也可怜起自己。直到刚刚之前,我都是藐视着他的,没想到自己现在竟然也沦落到和他一样的处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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