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告诉你,我现在不愿意出来。”
善楼再一次用左脚站定,右脚拚命一踩。
门一抖,木头裂开的声音,然后门向后一开,撞上门上,大声地摇动。
奚太太!站在那里,罩袍还在身上,两眼看向开着的窗外,窗子离地有八尺。
“不要想跑。”善楼说。
“你竟敢这样。”她说:“你怎么能这样对我无礼。”
“你在里面已经十五分钟。”善楼说:“这些时间要做什么,都可以做十次以上了。我不要兜圈子。我要事实。现在你给我出来。”
她又向开着的窗口看了最后一眼。自己走了出来。
善楼又坐回到他那张椅子。向一张直背椅一指,叫奚太太坐下。我还是坐在床沿上。
善楼面向她移动一下椅子,把雪茄忽左忽右的咬着。“那件撞人脱逃案子到底怎么回事?”他问。
“什么撞人脱逃?”
善楼说:“你控诉有人撞了你逃掉了。”
“我实在是不对的。”她说。善楼把眉毛蹙了起来。
“事实上,大部分是我的错。”她说:“我转头在看一件东西,但是人还是在向前走。是我撞上那车子的。”
“你是在行人穿越道上走?”
“是的。”
“来车有开得多快呢?”
“我不知道。”她说:“我回想好像那辆车已停住不走了。”
“什么?”菩楼怪叫道。
她点点头,转向我说:“我抱歉,我占了你的便宜,唐诺。虽然你是个好人,但是现实总是残忍的。人总是自私的。”
“你说车停住,没有在走。是什么意思?”善楼问。
“我没有说车没有走,我说好像没有走。”
“你当初可不是这样对警察说的。”善楼说。
“警察没有给我机会讲。他们看到我是在行人穿越道上被撞,就自己认为车子是在动的。”
“你是被撞倒的?”
“我也许自己去撞到了车子。我不知道。我在走,突然肩部撞到了。之后就是一大堆人围着我,有人在大叫。叫要救护车。而……”
“那车呢?”善楼问。
“车子走了。”
“那这就是撞人脱逃。”善楼说。
她仔细地想了想,“我想称之谓脱逃是可以的。”
我问:“你有没有把姓名,地址,告诉开车的人?”
“没有,为什么?”
“但是你乘救护车离开了?”
“是的。”
“有这个必要吗?”
她狡猾地笑笑说:“唐诺,老实说我就怕你问这个问题。我也不准备回答你这个问题。我是一个无助的寡妇,我要自己照顾自己。”
善楼低低地咕噜了一下。
“法律是很奇怪的,”奚太太说:“法律说开车的人撞了行人,一定要停下车来,帮助被撞的人。但是法律没有规定行人撞了开车的人,要停下来,帮助他。至少我没见过这项规定。”
“你看过法律规定了?”
“总有人看过就是。”她说。
“你让这位赖唐诺,用一万元钱,和你做了妥协,是吗?”善楼问。
“等一下,”她说:“完全不是那么回事。这件事请赖唐诺解释,比较会清楚一点。”
“我要你来告诉我真真的事实。”
“赖唐诺来找我。起先他说他是推销杂志的。我告诉他我出了车祸。他说他认识一个朋友,有的时候那朋友会把车祸的控诉权买下来,由他来控诉。有时候可以赚不少钱。我就告诉他,我倒蛮有兴趣的。”
“你的意思是他给你钱,之后你就不再控诉了。”善楼问。
“老天,你弄错了。”她说:“完全不是如此。正好相反,他买下权利,就是要控诉,要从里面弄点钱出来。”
善楼不再看她。开始看向我。“小不点,我要知道,”他思虑地说道:“我又开始嗅到臭味道了。希望你的手是干净的。否则你只好自己去舔了。”
“今天发生的,我没插手。”我说:“她说的也是真的事实。我告诉她我不是保险公司代表,我也告诉她我不是去做妥协的。我告诉她我有个朋友,常把这种车祸控诉权买下来,从中取利。”
善楼生气地说:“玩得很小心,是吗?”
“当时她的说法,假如查得到开车的人。这笔生意不坏。”我说。
“嗯,原来如此。”善楼说:“极巧极巧的是,你去取钱的人家,正好是有这辆撞人车子的人家。真巧,是吗?”
门上响起非常坚决的敲门声。门外一个男子的声音说:“里面开门呀。”
奚太太第一个敏捷地跳起来,把门打开。
一个男人,肩部宽宽的,厚厚的脖子,红脸,眼白有红丝,褐眼珠,下巴有点翘出,看起来像个拳击手。站在门口说:“这里在搞什么名堂?”
善楼站起来,面对他,把雪茄咬成一个尖端向上的挑衅姿态。“我先问问你是干什么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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