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今年年初到目前为止,有没有嫁到别处去的呢?”
“从今年年初?”田队长若有所思,“只有一个人。”
“谁?”
“田桂花——田铁匠家的老巴子,是今年春天结的婚。”
“嫁到什么地方去了?”
“就在隔壁的村子,叫颍上村,离我们田家堡只有三里多路。”
“你有没有漏掉谁呢?”
“漏掉?不会,我整天和她们在一起,有时候在一口大锅里面吃饭,不会漏掉一个人。”
小曹在谈话记录本上“沙沙沙”地写着。
田队长突然想起了什么:“要说漏掉,也确实漏掉两个人——我不知道这两个人算不算。”
“拿两个人?”
“就是两个住在这里的女知青——就住在隔壁。不过,他们都回城去了,一个是昨天刚走的。”
“她叫什么名字?”
“她叫林静。”
“另一个女知青呢?”
“另一个女知青叫卞寄秋。”
“这个叫卞寄秋的女知青是什么时候离开田家堡的呢?”
“她是今年春天回城的。”
“今年春天?”欧阳平的心里面像被谁扔进了一块小石头,出现了些微的波动。在此之前,还没有任何一个信息让欧阳平波动过。
“不错,是春天。”
“你能想起具体时间吗?”
“具体时间?好像是庙会之前。”
庙会之前,就是三月二十八之前,死者的死亡时间在十个月左右,这个时间和卞寄秋离开田家堡的时间差不多
正文 第三十一章 记忆真空
“我之所以没有把她们列在这个名单里面,是因为她们已经不怎么下地干活了,早两年,她们还不错,一直表现很好,自从知青开始回城以后,她们就不怎么参加生产劳动了——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其实,农活也不指望它们,——她们也干不了什么。”
“有人看到卞寄秋离开田家堡吗?或者有人来接她吗?”
“不知道,她回城的事情,我也是听人说的。”
“听谁说的呢?”
“不知道,其实也用不着听谁说,人影子不见帽顶子,不就是回城去了吗?”
“你看看这几张照片。”欧阳平将几张照片递给了田队长。”
田队长接过照片,逐一看了一遍:“前天下午,你们在情理现场的时候,我就在跟前,如果是咱们田家堡的人,我应该能认出来,但尸首腐烂的很厉害——脸已经不成样子了。看头发,好像很长。我们田家堡的女孩子,头发没有特别长的。”
“那么,卞寄秋呢?她的头发长不长?”大家都知道,欧阳平是最善于从一些不起眼的生活细节中捕捉有效信息的。
“卞寄秋是短发——比一般人要长。”
“到什么地方?”
“最多到肩膀上。”
“是扎起来还是散开的呢?”
“短发怎么系啊!不过卞寄秋的头发很好看,咱们田家堡的姑娘,没有不羡慕的。”
“怎么个好看法?”
“又黑又密。”
“卞寄秋的身高是多少?”
“和我差不多。”
“你的身高是多少?”
“一米六七——往上走一点。”
欧阳平的心里咯噔了一下,他的眼睛不约而同地和小曹交汇在一起。
欧阳平之所以抓住女知青卞寄秋不撒手,是因为知识青年在职业上具有不稳定性和不确定性——“插队知青”,不是伟大的时代,是绝对发明不出这种特殊的职业的。文革后期,有相当一部分知青完全脱离了地方的监管——他们在农村和城市之间来去自如,在当地人的记忆里面,这些人是属于来无影去无踪的一类人。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卞寄秋是今年春天回城的。不管是哪一个知青,他们有相当一部分时间是生活在真空里面的,有真空的存在,那么,在田家堡人的记忆中,就一定有空白。欧阳平想知道这些空白的后面有些什么东西。
“卞寄秋家在哪里?回城之后,在什么单位工作?”
“这我们不知道。这些知青,说走就走,林静是昨天早上走的,他爹来接她的时候,我们才知道。在这之前,谁也不知道,谁都没有想到,她爹是部队的大首长。怪不得我们公社的彭书记想让林静做彭家的儿媳妇,她不愿意呢?”
欧阳平知道,当时,有不少插队知青,前途无望,家里面有没有什么背景,就糊里糊涂地在农村寻找自己的归宿。
“没有人知道林静的父亲原来是部队干部吗?”
“林静从来不提自己的父母,她到我们田家堡的时候,他父亲在在干校劳动改造呢?如果她们不劳动改造,林静也不会跑到咱们田家堡来
正文 第三十二章 满纸哀伤
“卞寄秋的父母是干什么的呢?”
“卞寄秋的父母,我们倒是知道一些,她父亲是大学的教授,母亲是中学教师,听说,卞寄秋的父亲被打成了现行反革命。其它情况,我们不知道,卞寄秋从来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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