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一次坐了下来,背靠着墙,重又开始了他的自言自语。“她根本不会想到你,是因为你没有那么强烈地想着她。然而,你别无选择了。要么是她,要么就完蛋。那么,全身心地投入吧!想想吧,昆虫能在几里之外互相辨认出对方来。你总比一个昆虫要强吧!如果你相当长时间地去关注,她终究会感受到你在她的身边,那么她会听从于你,你也会像一只精灵一样地置于她的体内的。把她带到这里来吧。当你听到她的声音时,你要大声喊叫,为了引起她的重视。此外,不会再有任何其他办法。但我要提醒你:这将是很艰难的。要向我保证你无论如何不能再睡着。”
拉乌尔伸出手去,发着誓。然后他开始集中精力。这并非太艰难。他只要陪着吕西尔一同去想象,随她从她的卧房走到餐厅,然后与她同时抓住长椅子,叫波吕克斯,再穿过底层的宽敞房间到花园去,在树荫下呆下来,幻想着在同一时刻出现的某一个人,即在日常生活变得太沉重的时刻……
拉乌尔用手抓住自己的后背。“那么,你就把它叫作思想传导吧?可是你在打盹呀,我的老朋友……好啦,站起来吧!她也站起身。她去摘采鲜花……她非常地担心……就是因为你。因为你好像知道她的双亲是怎么死的……现在,她正在想着:他肯定知道某些事情。而且她不停地在看表。”
拉乌尔打开手电筒,掏出表来。他呆住了:“中午啦!已经中午啦!她现在正在吃饭,跟她的监护人一起……”她就坐在他的对面。在一间空旷的大房间里。她并不饿。拉乌尔十分清晰地看到了她。她正在用纤细的手指卷着面包心的圈。阿波利纳端来一盘鱼,因为今天是星期五,油炸鱼的香味几乎让他支持不住了。他已经有二十四小时没吃东西了。他嗫嚅道:“好啦。再坚持一下。这条鱼真鲜美。而你则需要挺住,如果你想骑车来这里的话……”吃饭时间拖得很长。监护人隔很久才说上一两句话……时钟敲响了一点。现在该喝咖啡了。拉乌尔嘴干舌燥。他完全陷入了这可怕的境遇之中。吕西尔上楼回自己的房间去了。她听到了城堡里的响声,那是带走她叔叔的汽车声。很快地,阿波利纳会忙着洗她的餐具了……两点……两点半……
拉乌尔全身肌肉绷得紧紧的,现在是做出决定的关键时刻。吕西尔悄悄地溜出城堡,没有人看见她出来。她到达了约会地点。三点整……啊!吕西尔!现在该轮到你想我了,使劲……再使劲!……如果我不在那里,那是因为我不能……既然我不能,是因为我已经被困住了……要让这话穿越空间飞出去……囚一犯—……像一封电报……如果吕西尔能够收到它,她一定会来的。囚犯!我成了囚犯。拉乌尔十分紧张地鼓动着嘴巴。他听到了脱口而出的话,渐渐地,他虚弱下来:他释放出了自己所有的精力,就像一个已经流尽了血的伤员一样,他不得不停止喊叫了……现在,该吕西尔想办法去干了……没有必要再去引导她了……要么她已经在路上了,要么就是死亡走近了她……但是她肯定是上路了,因为事情不可能是另一种发展,因为亚森·罗平生来不是为了死于地下的,像一只小鼹鼠那样。要坚持住,要挺住……别再看时间了,这样就不会觉得时间太漫长了。要像那拖戽斗水车的老马,什么也不想地只管往前走……
他疲惫不堪地走着,双脚陷在砂中,一只手扶着墙,在尸骨周围转悠着。他只有走路的欲望。如果他不幸倒了下去,那就彻底完蛋了。当吕西尔在上面走到翻板活门时,他将不再有力气喊叫。因为他毫不怀疑,她会很快到来的……也许不会马上,但会很快的。他大口地喘息着,他咀嚼着灌进牙缝中的砂子。他的腿肚子在发抖。他一条腿跪了下来,用力按摩了很久。他不让自己看时间,因为这是最糟糕的想法。剩下的饥饿和干渴还是可以忍受的。可是如果他退缩,如果他掏出表来看,如果他发觉,譬如说,已经六点钟了……那么,他就会睡倒在地,等待着一切的完结……因为不承认这一点,他已经计算了从欧奈维尔城堡到此地骑自行车所需的时间。他又蓦地一下子重新站了起来。
就在此时,他听到了响声,他惊讶不已,呆住了,心中充满了疑虑。这种响声是脚步踩在卵石上发出的。他用拳头堵住嘴,僵在原地,闭着双眼,然后往后退着,以便更好地辨别这极细微的声音,这很有可能是他的血液在动脉里流动的声音。可是这一响声却越来越清晰了。它给他带来了光明,带来了外海的风,带来了生命的希望,就像陡峭的远方岩石向陷入困境的未成年人宣告解脱即在眼前一样。但是它特别标志了拉乌尔的胜利。只身一人陷入绝境,没有救援,没有任何被解救的可能,仅仅靠自己意志的坚强,或者靠自己的自尊自信,拉乌尔再一次地向命运发起了挑战。一种无尽的欢快情感使他陶醉。眼泪涌上了他的眼睛。自控能力这么强的一个男人竟然哭了起来。
门在吱嘎作响。就在他的头顶上,地板在轻轻地晃动着。于是,他运足了全身力气,紧憋着喉咙,大声喊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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