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乌尔取出表来一看,吓了一跳,已经是晚饭时间了。没有办法睡觉了!相反地,他要保持清醒,以超常的警觉坚持到半夜,随时准备应付一切可能发生的事情。在相同情况下,拉乌尔总是借助于一种非常简单的办法:痛痛快快地吃一顿,但并非十分过量。幸运的是,城堡的饭桌上总是很丰盛的。所以,当他听到铃声时,便紧跟在吕西尔的后面来到了饭厅。他又恢复了愉快的情绪,在强迫自己做出了极大的努力之后。为了驱走年轻姑娘的不安,他充分展示了自己讲故事的才能。在必要时,他很懂得把某些或神奇、或惊险、或生动的小故事讲述得绘声绘色,而他只需从他那丰富的记忆中汲取,然后不断地补充到最富刺激的交谈之中。吕西尔大睁着双眼听着,有时也在问:
“这是您遇到的吗?”
“不,不是我。”拉乌尔说,“但是一位关系十分密切的朋友。再来一点这美味的鳎?……主要是为了让我高兴!……不介意我再给您斟一杯这纯正的麝香白葡萄酒吧。”
“再给我讲一个故事。”
“那您把我当成雪赫拉扎德啦,小姑娘。好吧,我给您揭示一件事的内幕吧,它可让人费了不少的笔墨……当然,您从来没听人谈起过安贝尔太太。要知道……”
大座钟很有节拍地一秒秒地走着。夜色开始从朝向花园的敞开的窗子溜进来。阿波利纳点亮了枝形灯。吕西尔始终那么妩媚动人。下颏衬在交叉的双手上,她忘记了吃东西,却深情地望着这位自称是记者的男人。他……她现在绝对地肯定……是另外。个什么人,因为他所叙述的所有冒险故事都表现出同一个极端的特点,那就是与众不同。而做为一名记者的他,只不过是一个常人,此类事情绝不可能在他的身上发生。那么,他就是这些故事的主人公,而不是一个很亲近的朋友。
“我想要一杯咖啡。”拉乌尔最后说,“阿波利纳,请给我一杯很浓的咖啡。”
“您为什么向我隐瞒真情呢。”吕西尔说,“因为您所说的这位朋友其实并不存在。”
假记者显得有点紧张。
“我向您保证,吕西尔……可是,算啦……我只是修改了某些细节。在我们的职业中,我们不得不采取点小动作……因为读者喜欢耸人听闻的事。”
阿波利纳端来托盘,分发杯子。
“喝点咖啡对您来说是不坏的。”拉乌尔继续说道,“不?……真遗憾!”
吕西尔等着女佣走远。当阿波利纳在视野消失之后,她突然问道:
“您到底是谁?”
“我?好啦,吕西尔!就好像您不认识我似的!……当然,我不完全像我的那些同行。偶然的机会让我能以个人身份参加到一些怪异的事中。可是这其中并没有什么可以让您吃惊的。”
吕西尔的脑袋有点轻轻摇晃。她的目光出奇地亮。糟糕!麝香白葡萄酒!她肯定喝多了一点。
“您是什么人?”
她的声音突然变了。它变得严厉而焦躁不安。拉乌尔站起来,朝年轻姑娘俯下身去。
“来吧!……您坐到扶手椅里会舒服些。”
他扶起她,带她到隔壁的客厅里去。波吕克斯陪着他们。拉乌尔帮着吕西尔坐下。
“我头很昏。”她含混不清地说着。
“没关系。一会儿就会好的。”
吕西尔蜷缩成一团。她的右手滑到了一边,好像没有了生气。
“这怎么好……这怎么好……”
拉乌尔十分不安,打算回去取冷水瓶,可是他感到大地在慢慢地起伏着。“中毒啦!”他突然想到,“他给我们投了毒……麝香白葡萄酒……”他关上房门,熄掉饭厅里的灯,有气无力地斟满咖啡。
“阿波利纳!”
他以为已经喊出来了,其实只是打了一个嗝。他一口喝下没放糖的咖啡,意识也恢复了一些。他靠着墙壁,踉踉跄跄地走进了配餐室。阿波利纳、阿希尔和瓦莱里都睡着了,头靠在桌子上。一切都像男爵劫持老贝纳丹那天晚上那样。
“啊!无耻的坏蛋。”拉乌尔低声咕哝着,“我本应该……我本应该……我没能留心麝香白葡萄酒……”
他的思维已经乱了。他又以惊人的毅力回到了餐厅。大钟指着九点整。
“还有三个小时……还有三个小时……”
他重复着这几个字。他知道,再过三个小时,就要发生某件事,可是到那时他就什么也不知道了。他伸出手去抓咖啡壶,结果落空了。他的手指勾到了桌布上,然后慢慢下滑,一只盘子在地板上摔碎了。响声惊醒了他。如果他能把冷水壶灌满,用冷水冲一冲头……他一条腿跪在地上。他的手指开始时还能动弹,到后来就僵住了。
“不能睡!……不能睡!……”
这是一个极强有力的声音在对他吼,他试着回答:
“当然,我不会睡的!”
他的嘴唇嚅动着。他渐渐衰弱下去,然后,发觉自己已经仰面躺在了地上。他感觉很好。
52书库推荐浏览: [法]莫里斯·勒布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