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被雨水打湿的白色纸花低垂着花瓣,垂头丧气地滴着眼泪。范林往后退了两步:“不要,找晦气。”
老太婆的手枯黄,猛地捏住范林的手腕:“买一个,送给你的同学,很快就能用到。”
李淘淘大吼一声:“走开点儿。”
三个人提着大包小包回到学校,一大堆人围在女生宿舍楼下,警示带拉了一个小圈。
地上的雨水是红色的,围观的人麻木地站在旁边窃窃私语。白清丽拨开人群,想看清楚一点儿,第一眼就让她忍不住呕吐起来。
是那个跟自己说话的大二学姐,除了头盖骨破碎以外,内脏似乎也摔碎了,大腿的白骨露了出来,红红白白的肠子混合着排泄物被雨水把复杂的味道带得越来越远,没有什么脂肪,暗黄色的一小团分散地露出体外。
范林忍着想吐的欲望拿出纸巾安慰哭泣的白清丽。李淘淘看见辅导员雍军走了过来,后面跟着两个警察。
半夜,范林翻了一下身,下铺的李淘淘也翻了一下,看来他也睡不着。
李淘淘若有所思在黑暗中说道:“想不到我们第一天就遇到这样的事情,为什么?难道正如你所说,这个世界上真的有些让人无法相信的东西存在,比如鬼?”
范林有点儿害怕:“也许那女孩儿一时想不开什么的,对了,白清丽这个同学你觉得怎么样?”
李淘淘翻身:“睡吧,明天还要上课呢。”
人死后,身体腐烂,不可能再知道或记忆任何事,人所有的感觉随着死亡消失了。他们的爱,他们的恨,他们的嫉妒,早都消灭了。
那个自杀的女生的尸体被拖走后,雍军找来了殡葬店的老太婆,在宿舍楼下烧了一大堆冥币,白清丽从楼上往下看着,耳边反复地回响着那三个字:“快逃走!”
能逃到哪里去?回家吗?父亲的希望都寄托在自己身上,其实根本不是什么家庭变故休学,而是自己高中时跟男朋友不小心怀上了小孩儿,那男人又跑了,这才休息了一学期,在大学里可以好好重新做人的自己怎么能逃。
范林每天早晨都会骑着一辆几乎要报废的二手自行车来接自己上课,放学时又送到学校食堂,虽然土了些,但比起那些始乱终弃的男人,真的不知道要好多少倍。
李淘淘也没想到范林用一个月时间就能搭上女生,真让人刮目相看。学校认识李淘淘的人都知道他喜欢的是艺术系大三的学姐福芊。昨天晚上李淘淘就梦见她,她像迎新舞会上那只高傲的芭蕾天鹅,她的头总是抬得很高,很少笑,一说话便有一种成熟的诱惑人的音调,因为家境优越,父母又在当地颇有势力,连雍军每次见到她仿佛都要行注目礼。也有人给她一个外号叫邪恶冰山,传说跟她在一起有染的男生没有一个善始善终,不是疯了就是傻的,尽管如此,那些垂涎她美色以及妄想少奋斗十几年的男生仍然趋之若鹜。
李淘淘只跟她在路上偶然遇见一次,她提着一大袋子书往校门外走,友好地拒绝了李淘淘的好意,然后钻进自己开的杏色甲壳虫车内,挥挥手表示感谢。
校花前男友
第二个月的时候,范林跟白清丽俨然已经成为情侣,商量寒假到范林老家一起去过春节的事情,大概是因为学校的生活太单调。而李淘淘给福芊的情书寄出去很久了,却仍然没有任何回音,只是见她身边的男友轮番地换,他想这么花心又有魅力的女人哪会看上自己。秋天已快结束,但恋人们的感情却急剧升温。
宿舍里的西瓜同学跟王星同学偶尔也会回来住一两个晚上,那天晚上李淘淘无意中谈到福芊时,西瓜随口说道:“她下周约我明天去她家吃饭,羡慕吧。”
最近福芊的绯闻男友是西瓜,他送的玫瑰数量很多,多得数不过来,让李淘淘的心仿佛被撕碎了一般,是,自己没有那么多钱。
这一个星期,李淘淘看见西瓜心里就浮现他牵着福芊的手的情景,针扎似的,恨不得用一把西瓜刀把西瓜给结果了。白清丽是从范林口中知道李淘淘暗恋校花这件事情的,揶揄道:“别着急慢慢来,总会轮到你的。”
西瓜约会那天打扮得十分考究,头发特意去发型屋剪了一次,显得十分精神帅气,他送的礼物是一瓶限量版的香奈儿。
“代我向她问候,说我非常羡慕你。”李淘淘吃着方便面,食堂的饭菜不经饿。
西瓜丢一根烟给他:“祝我好运吧。”
李淘淘因为无聊又嫉妒,找了范林和她的女朋友在校外喝啤酒,因为是周末,街边上的摊位人满为患,就着月光喝着纯度不高的扎啤,凉风一阵,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旁边一个摊位旁边坐着一个头发黏成块的男生,茫然地看着远处,年纪看起来不大,满脸都是胡子。他颤抖的双手举起一碗汤往嘴里送,汤顺着嘴角流到衣服上,显得脏兮兮的,右手好像缺了一根手指,抬头看看四周,咂着嘴。
“这人怎么这么邋遢?”范林瞥了一眼。
白清丽低头小声道:“听说是那校花的前任男友,以前是个帅哥,现在变成了这个样子,难怪别人说她是扫把星。”
李淘淘不置可否地笑了一下——如果是自己,才不会变成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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