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察立刻去“T&K兄弟商会分馆”,问一个半月以前来没来过一个大个子头发自来卷的日本人。“T&K兄弟商会分馆”的人说,没有来过那样一个日本人,在这里住的全是西洋人,也没有听说过“日本壮士大戏剧”,另外,也不记得曾经贴出过那样的小广告。
警察觉得人家说的有道理,人家“T&K兄弟商会分馆”是经营西洋的酒类和食品的,怎么会招聘演戏的演员呢。那个小广告也许是有人搞的恶作剧。
警察展开调查,确实有不少人看到过那个小广告,而且有人知道一助去应聘了。于是警察带着证人,再次来到“T&K兄弟商会分馆”询问。
“我们从来没有张贴过那样的小广告。”西洋人还是这样说。
警察只好带着证人沮丧地退了出来。
一助就这样糊里糊涂地失踪了。
※ ※ ※
克子结婚以后的第17天,娘家的人来报告说,克子的哥哥大伴宗久侯爵病倒了。克子这两天胸口疼,一直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听到这个消息,胸口疼得更厉害了。她立刻跟丈夫宇佐美通太郎坐上马车,直奔大伴家的豪华宅邸。
克子和通太郎走进哥哥宗久的房间之前,被无精打采的叔父大伴晴高和医生小村拦住了。
“我哥哥怎么样了?”克子着急地问。
晴高冲克子摆摆手,“嘘——安静点儿,安静点儿。”晴高看上去非常紧张。
“病得很厉害吗?”克子问。
“姑且不论有没有生命危险吧,脾气特别的暴躁。”
“嫂子在哥哥身边吗?”克子又问。
“没有,没有,谁都不在他身边。他不要任何人陪他,一有人到他身边,他就大发脾气。但是,他说想见克子。你先坐下,让我们把病情跟你大致说一下。”
晴高让克子坐在椅子上,跟医生小村一起,把宗久生病的经过说给克子听。
宗久第一次发作,是克子结婚第六天的时候。那时候,宗久一个劲儿地说胡话,看着一个地方大叫:“谁在那儿?你是谁?”他看着的那个地方实际上什么都没有。大白天的,就像做恶梦的时候梦见了魔鬼。
两天以后,病情总算稳定下来。夫人阿忍一直守在身旁,除了寝室和书房以外哪儿都没去过。家里人以为不会有什么大问题了。
可是,昨天晚上突然又发作了。这次比上次严重得多,宗久拿着日本刀,逼着夫人阿忍跟他一起死。夫人逃到哪里他追到哪里,进来劝阻的佣人差点儿被砍伤。
阿忍的父亲须和康人,宗久的叔父晴高,以及大伴家的家臣首领久世喜善,在加上主治医生小村,在一起商量了各种对策。所有的对策都试过了,都不见效。开始的时候,宗久还能平静地跟叔父晴高谈话,后来连晴高都不认识了。谈不了十分钟,宗久就会猛然抬起头来,眼睛里露出凶光,大叫:“你不是大伴晴高!”看样子,如果手里有刀的话,就会举起刀来把晴高杀死。
晴高说:“这话就奇怪了。你好好看看我的脸,我不是晴高是谁?难道你连我长什么样都忘了吗?”
“住口!脸是可以相信的吗?你不是大伴晴高,你是须和康人!”
“你说脸不可以相信,那么什么能够相信呢?我也不知道怎么才能让你相信了。你告诉我,把什么拿来做证明你才能相信呢?”
听晴高这样说,宗久苦苦思考起来。思考了一阵以后,有时神情变得非常沮丧,脸色灰暗,半天说不出话来;有时候则好像忽然想到了什么似的,拧着脖子说:“嗯,有办法了!我用刀把你劈开就知道你是不是大伴晴高了!你!还有须和康人!还有久世喜善!你们三个人并排站在我面前,我用刀把你们的内脏都挑出来,就知道你们是真是假了!”宗久说完跳起来,从刀鞘里抽出刀来就向晴高砍去。宗久真的连自己的叔父晴高都不认识了。
宗久生下来身体就非常衰弱,加上喜欢做学问,整天在书房里看书,从来不出门,身体就更衰弱了,不但没有什么力气,动作比常人慢得多。宗久抽出刀来追着要杀人的时候,从来都追不上,所以到目前为止家里还没人受过伤。不过,几乎所有人都被宗久追赶过。
总而言之,宗久谁都不相信,也分辨不出谁是谁。女人里分不清谁是夫人阿忍,谁是侍女。男人里就更分不清谁是谁了。
不过,宗久经常说想见妹妹克子。
“把克子叫来!快点儿!快把克子叫来!除了克子以外,我谁都不相信!”宗久经常这样大声叫喊着。但是,从叫声里可以听得出来,他连克子也不一定相信。叫着叫着就叫不出声音来了,变成有气无力的呻吟。
晴高把宗久的病情介绍完,不是看着克子,而是看着宇佐美通太郎,苦笑着说:“情况大致就是这样。病情比较特殊。你们刚结婚,到底该不该告诉你们,我们犹豫了很久。现在看来,除了克子以外,谁也帮不了宗久了。希望克子耐心地跟宗久谈谈,我代表全家拜托了!”说这些话的时候,叔父晴高脸上是一筹莫展束手无策的表情。
这时候,房间的门开了。夫人阿忍和她的父亲须和康人,以及家臣首领久世喜善,蹑手蹑脚地走了进来。他们都是满脸疲惫,大概是被宗久举着刀追得太累了,刚刚起床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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