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花乃屋非常了解山喜贮木场的内情,以及山喜贮木场在深川一带诸多贮木场中的地位。特别是喜兵卫的两个孙子误食毒蘑菇死去以后,与生俱来的侦探天性使花乃屋对自己心中的圣地更加注目。只见他伸长脖子、睁大眼睛,注视着那里发生的一切。
在花乃屋看来,喜兵卫的两个孙子肯定是他杀,而且是计划周密的他杀。
清作身子骨弱,如果让他参与管理贮木场的事业,等于叫他早点死。于是喜兵卫就让他从深川宅邸搬出去,在离深川较远的向岛单过。向岛附近也有胜海舟的房子,住在那里的是海舟的女儿,因此海舟对这一带的风土人情也很关心。向岛一带的三围样,牛之御前,白须神社,百花园等等,自古以来都是风雅之地,只有一个叫出水的地方不太好,可以说是向岛的白璧之瑕。
两个儿子中毒死去的那天,清作偶然回父亲喜兵卫的深川宅邸那边去了。本来清作很少回深川宅邸去,那天也许是所谓的鬼使神差吧。如果那天他在向岛的家里的话,一家四口就全死光了。
因为他回家晚了,没有像平时那样一家四口一起吃晚饭。孩子们饿了,等不到爸爸回家,千代就安排两个孩子先吃了。那天正好有人从京都带回来一些松茸,千代就用松茸做了一顿鲷鱼什锦饭,两个孩子吃了都被毒死了,千代和清作各自捡了一条命。
在那些松茸里,有跟松茸长得一模一样的毒蘑菇。
松茸是去京都出差的年轻的领班二助带回来的。喜兵卫是个美食家,只要有人出差去外地,肯定要带回一些当地特产来,这已经成了山喜贮木场一条不成文的规定。秋天正是京都名产松茸上市的季节,不用说得买一些带回来给老板全家享用。
二助本着能背多少背多少的原则,背着一大包松茸回来了。喜兵卫留着自己吃一些,分给近邻一些,也给了住在向岛的儿子清作一些。
奇怪的是,喜兵卫留给自己的和送给近邻的都没有毒蘑菇,只有给儿子的那些混入了毒蘑菇,这就不能说是京都卖松茸的商店和买松茸的二助有问题了。打开包以后,送往向岛的儿子家的过程中,经过好几个人转手,要想查出是在转到谁的手里的时候出了问题,几乎是不可能的。
山喜贮木场是喜兵卫的上一代从秋田的山沟里出来以后打下根基的,从上一代开始,山喜的大总管和领班就只用秋田人。
先说大总管,那是喜兵卫的父亲从秋天带出来的大总管的儿子,叫重二郎,是喜兵卫家的远亲,也姓不破。重二郎今年三十七岁,早就是通晓事理的年龄了,现在正是他发挥作用的时候。早年喜兵卫把女儿富美子许配给了重二郎,喜兵卫跟重二郎就不单单是主仆关系,还是翁婿关系。重二郎的子子孙孙都会为山喜效力,这是不言自明的事情。
富美子嫁给重二郎以后,不但得到丈夫的爱,还继续得到父亲关照,娇惯任性的生括没享受几年,就留下两个儿子撒手人寰。
富美子的两个儿子当然就是山喜的老板喜兵卫的外孙。喜兵卫的孩子因从小病弱,一个接一个地死去,这是需要认真对待的。重二郎是一个对主人忠心不二的大总管,他认为自己的两个儿子也应该像自己一样,对主人忠心不二,为此他决意不再结婚。另外他觉得主人喜兵卫的夫人死了以后没有再婚,自己也应该效仿,否则对不起岳丈。
重二郎手下有三个领班:一助,二十七岁;二助,二十五岁;三助,二十二岁。还有两个小跑腿的,一个叫平吉,一个叫半助。这五个人都是从秋田老家出来的。
类似松茸的毒蘑菇有好几种,毒死喜兵卫的两个孙子的毒蘑菇,是最像松茸的的那一种。这种毒蘑菇只有在秋田山中有限的地域里才能找到。换句话说,山喜的老板和他的部下,都来自出产这种毒蘑菇的地方。这种毒蘑菇,秋田方言称之为“辣团子”,毒性特别大。
为了买卖木材,山喜贮木场跟故乡秋田的来往还是很频繁的。所以,在乡下长大的小领班自不必说,就连在东京长大的喜兵卫和重二郎也认识毒蘑菇,掌管厨房的织田婆婆的老家也是秋田,也不可能不认识毒蘑菇。
但是,给住在向岛的清作一家送松茸的那几个人,谁都不认识毒蘑菇。生于东京的病病歪歪的清作不认识,他老婆千代是地地道道的东京人,更不认识。关东人跟关西人不一样,不怎么吃松茸,分不清什么是松茸,什么是“辣团子”。
清作的两个儿子莫名其妙就死了,此事警察亦曾调查,但没有查出结果。给各家分松茸的织田婆婆没有值得怀疑的地方,前往向岛的清作家送松茸的十五岁的半助也没有值得怀疑的地方。
织田婆婆把松茸递给半助,半助拿起松茸出发直奔向岛,一直到把蘑菇交给清作家的女佣人,途中没有发生任何问题。
半助在到达向岛之前,还给另外五家送了松茸。送给清作家的没系送礼用的花纸绳,而送给另外五家的都系上了,所以不会拿错。那五家人跟山喜的关系都很好,半助在各家都喝了茶吃了点心,收下各家写给喜兵卫的表示感谢的短信,然后直奔向岛。
这五家里其中一家是千代的娘家三原太兵卫家,也是屈指可教的大贮木场的老板。还有一家是键田贮木场的老板,叫高野为右卫门,是喜兵卫死去的老婆的娘家。喜兵卫的孩子相继死去之后,喜兵卫在人前说,都是因为自己的老婆身体不好,结果传到了高野为右卫门的耳朵里,引起强烈不满。两家的关系一度非常紧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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