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是秋田人吗?”
“不是。我祖祖辈辈是东京人。”
新十郎转过脸对小染说:“不是我不相信加久的话,我认为,比起加久来,重二郎跟你更亲,在你面前更无拘无束。他在你面前,有没有表现出什么心神不定的情绪?有没有哪怕是突然表现出来的某种不安的样子?”
“没有。他从来都是快快乐乐、高高兴兴的。”小染说。
“关于喜兵卫老爷要举行活人葬礼的事,他是怎么跟你说的?”“大概是葬礼前三四天的时候吧,他对我说,这几天会很忙的,估计五六天不能到我这边来了,别的没说什么。”
从小染的豪华住宅里出来,早就对新十郎这种磨磨唧唧的调查方法感到不满的虎之介说话了。
“在重二郎包养的女人家里问这问那,不是瞎耽误功夫吗?慧眼,靠我这一双慧眼,一眼就能看穿!这不是明摆着的吗?重二郎是在市川别墅被杀死的!”
“嘿——你是这么认为的吗?”
“是的。重二郎是从向岛出发去市川别墅的,以后就去向不明了。所以说,他是在市川别墅被人杀死的。”
“谁把他杀了?”
“小间五郎呗!让山喜断了香火,他养大的那个喜兵卫跟女佣人生的孩子就可以出头露面继承山喜了。还有更可怕的陷阱呢,像你这样磨磨蹭蹭的,山喜家还不得断子绝孙!”
“可是,小间五郎不是被警察关起来了吗?”
“哎呀哎呀,叫我怎么说你好呢?你对得起绅士侦探这个光荣称号吗?给了你如此高度评价的人们都会失声痛哭的。小间五郎倒背着手,一副沉着冷静,什么都不怕的样子,你怎么看?你连他的企图都看不透,怎么破案?跟小间五郎一伙的人多着呢,什么土佐八啦,波三郎啦,还有很多愿意为他效力的亡命之徒。小间五郎被关起来了你就放心啦?你这一放心可不要紧,山喜就得断予绝孙。小间五郎在押期间,山喜再出了人命,就可以证明小间五郎无罪了,警察就得把他放出来。你看不透他的企图,从神乐坂到市川的乡间土路上往返三四趟了,尘土飞扬,连气都喘不过来,你不觉得辛苦啊?俗话说,傻瓜后边总是跟着聪明人,返回可好,人家都得说,傻瓜后边跟着两个傻瓜!我可不想当这种傻瓜。”
“嘿,真是慧眼!佩服!佩服!”新十郎装得诚惶诚恐,“小间五郎倒背着手,一副沉着冷静的样子确实可怕。不过,这回绝不是傻瓜后边跟着傻瓜。你还得跟我去拜访一位高人,走吧!”
新十郎所说的高人,指的是一个叫山甚的贮木场老板,跟喜兵卫、太兵卫是年纪相仿的好朋友。山甚是个智慧超群胆量也超群的人,新十郎称之为高人。
新十郎被山甚迎进客厅以后,开门见山地问道:“火葬台被烧塌以后,救火队员三三两两地地议论烧塌的火葬台里有死人,他们为什么会感到吃惊呢?比如说,是不是因为本来认为不应该有人被烧死,结果却发现有人被烧死了呢?”
山甚使劲儿点了点头:“真不愧是天下第一神探结城新十郎啊!您能抓住这一点,真叫我感到高兴。我也认为是您所说的那样,救火队员们是因为看见了不应该有的死人才有那样的议论的。可是,其他参加葬礼的人和警察没有一个这样认为的。其实我自己心里也犹豫,还以为自己年老昏聩想歪了呢。结城先生也抓住了这一点,我就有信心了。”
山甚继续说下去。
“我认为,所有救火队员都认为火葬台里不应该有人。那么机敏,判断力那么强的小间五郎,身上穿着防火服,一直在注视着火势,绝对不会失去救人的时机的。就算小间五郎认定喜兵卫是要用这种方式自杀,他手下那几十个人也不可能见死不救,因为他们是干这一行的,而且也穿着防火服,明知道喜兵卫有危险却没有一个人伸手相救,这是根奇怪的。不管什么地方着火了,一个鲤鱼打挺跳起来,抓起防火服飞奔火场,难道不是江户救火队员的本色吗?他们是一群天生不怕死的,见火就上的勇士。不可能因为小间五郎还没有下命令,就老老实实地待在原地不动,眼看着里边的人被活活烧死。老老实实地待在原地不动的原因只能有一个,那就是他们认为火里边没有人。所以,当他们看到烧塌的火葬台里边真有一具尸体的时候,才会觉得奇怪:怎么?里边怎么真的有人?难道这不是一目了然的事情吗?
“他们本来以为,火不管有多大,也不会有人被烧死,所以才无动于衷。这些人也都非常讲义气,如果有人事先告诉他们,不管发生了什么事情都不要说话,他们也不会三三两两地议论的。看来活人葬礼的方案只有喜兵卫和小间五郎两个人知道,他们事先只对救火队员们说,不会死人的,只不过要让参加葬礼的人们看着大火熊熊燃烧起来,以为喜兵卫真的要被烧死,心情紧张得要命的时候,喜兵卫再从火里走出来。正如活人葬礼进程说明书里所说明的那样,那是他本来的方案。本来应该是活人葬礼,结果变成了活人火葬,喜兵卫为什么要跟人们开这么大的玩笑呢?如果我是喜兵卫,就在火刚刚烧起来的时候,围着红头巾,穿着棉坎肩从火葬台里走出来,然后再看着大火熊熊燃烧,这不也挺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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