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恶的海满天,他有什么权利……”
“不怪他,是我‘偷’来的。那天,我去他办公室述职辞职,你的工作合同就在他桌上……”
那兰觉得自己听错了:“什么?述职辞职?你也给海满天打工?”
“秦淮的写作助理。”
“这个职务听上去耳熟。”那兰揉着太阳穴。
“没错,我就是三个月前的你。”
旧人哭,新人也没在笑,这个“助理”的职位定是受了诅咒。
宁雨欣又说:“司空晴只是你的麻烦之一……我想,你一定看到了秦淮的所谓新作?”
“五千字的小散文吗?”
“五千七百五十三个字。”宁雨欣说得很认真,但那兰要晕倒:宁雨欣和秦淮,应该是天生情侣。宁雨欣更认真的说:“这个,是你最大的麻烦。”
那兰逐渐明白了宁雨欣的方向:“你辞去这个工作,离开秦淮,是怕‘一样的下场’,和秦淮亲近的诅咒,难道,和秦淮的新作有关?你看到了什么预兆?”
宁雨欣几乎脱口而出:“我就知道你会问这个问题。”
“所以?”
“所以我在等着和你见面,我……想和你好好聊聊。过去两三个月遭遇的事,很多很乱,我不知该说给谁听。”
“你相信我?”那兰更想问:难道我是最佳听众?
“我……研究了你,我去了你们系,读了你最近写的毕业论文,觉得对你有不少了解,至少,觉得你很有头脑。希望你不要见怪。”
终于可以解释,宁雨欣如游魂般无处不在的身影。
“你想在哪儿见面?什么时间?”那兰看了看手表,4:06。
“能不能麻烦你,就到我家来一下,在杨柳青村小区,你下了摆渡后,坐157号空调车就可以直接到……你知道,现在多少人等着看我的笑话,我现在出门有多不方便。”
但你却有时间做我的影子。那兰无奈地说:“好,我大概五点之前就可以到你家。”
中断通话前,宁雨欣停顿了一下,说:“不过,你还要答应我一件事。”
“说吧。”
“答应我,不要爱上秦淮。”
那兰苦笑,还有比这更容易的事儿吗?
那人目送着那兰上岸,觉得自己已经被她柔婉的身姿和单纯又果决的气质吸引,所以想象到她成为一具尸体的画面,让那人充满遗憾,偏偏谁也不能阻拦命运的脚步,不是吗?
怎么?她上了157号公交?回江大最直接的巴士明明是“文湖专线”。她要去哪儿?
逐个扫过牌子上157号公交的停靠站名,那人突然明白,那兰的去向。
宁雨欣租的公寓在一个叫杨柳青村的小区,的确离江大不远。小区里是数栋15-20层的高楼,楼门都是自动紧锁的铁栏门,客人进楼前,必须在键盘上输入室号,主人接到电话后,在自家里按键开门。
那兰揿了室号:1043,接通了,“哒”的一声,楼门锁弹开。那兰进楼后,却发现电梯坏了,一张白纸黑字贴在电梯门上,说是已报修,请稍候,或者自己去爬楼梯。
那兰选择了爬楼梯。游泳训练不辍,她的肺活量和耐力不是问题。
走到10楼,汗湿薄衫。未及进1043的门,那兰就感觉到了空调的冷风阵阵透出。
门怎么开着?
那兰觉得自己的警惕有些多余,宁雨欣知道自己进了大楼,提前打开门迎客,又有什么可奇怪的?
她叫了声“雨欣”。没人回答。屋里只有空调的哼鸣,衬托出死寂。
她不知为什么在这个时候想起,刚才宁雨欣给自己开门,并没有在电话里出声。
她提高声音又叫了一声,仍无回应。她推门,步入客厅,没有人影。
心被攫,但她还是缓缓走进卧室,终于了解了死寂的定义。
死一般的沉寂,死后的沉寂。
天花板上垂下一根铁链,原本是挂吊灯的,现在挂着宁雨欣。
长发遮面,那兰甚至不敢确认那就是宁雨欣。
轻薄棉制的舒适睡裙下,露出一双苍白如冰玉的脚踝,淡淡的薰衣草香味化在沉沉死气里,那兰捂住了嘴,心里在惊呼。
她忽然想到,也许这一切发生得突然,发生在转眼之前。毕竟,不到一个小时前,还刚和她通过电话。宁雨欣如果断气不久,说不定还有救。
她踩着床沿,去解缠绕在铁链上和宁雨欣颈项间的绳索,急切间解不开。她飞跑入厨房,找到了一把菜刀,割断了绳索。
宁雨欣被平放在地上,那兰为她做人工呼吸,游泳队的必修课。
口对口,然后是按胸。但是徒劳。
宁雨欣芳魂已飘远。又一个爱秦淮的人逝去。
又一条青春的生命消失在一蓑烟雨里。
一样的下场!
第八章 死亡的定义
食堂早已打烊,小仓鼠也早已享用了夜宵,那兰仍没有一丝饥饿的感觉。尽管窗户大开,小小的宿舍还是让她产生了近乎幽闭恐惧的症状:一阵阵寒战,随时都想冲出门去。她不知不觉走到窗口,才知道错、错、错——她的目光不自觉地投向楼下的树影,那曾是宁雨欣幽灵般跟踪观望自己的立足之地,如今,宁雨欣应该真的成为一个幽灵了吧。你有什么话要告诉我?是谁夺去了你的生命、你存在的权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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