锁命湖_鬼古女【完结】(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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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问题是,渡船迟到了。

  对此那兰也习以为常,任何约会的情况,那兰总是提前或准时到的一方,自小如此。换作你我,空等的挫折后,这守时的习惯可能早已被同化成“别太认真”,偏偏那兰是个很难被同化的女孩子——江京大学心理学系自古出美女,像她这样的资质,按照促狭男生的说法,社会同化的结果,她应该百分百“已为人妻”,至少“已为人三”(小三),她却孑然一身,考研、考证(心理咨询师)。

  她望向湖心岛,骄阳下一团青葱,显然绿化到位。她估摸着距离,不会超过三公里,假如戴上脚蹼,应该可以顺利横渡——她从七岁起开始在父亲的带动下苦练游泳,寒暑不辍,后来成为少体校游泳队的业余队员,现在还是江大游泳队的队长。

  五周年的祭日将至,凶手依旧逍遥法外,爸爸你亡灵安在?

  想起父亲,她有意识地开始深呼吸。现在不是追悼忆念的时候。

  摆渡终于从湖心岛的另一侧绕了出来,疾驶向渡口,仿佛知道自己晚了,要弥补失去的时间。

  等待的功夫,那兰将今天的任务在脑子里又过了一遍:见了面怎么说,说不通怎么办,什么算是取得成效,如果一无所获,怎么交差。

  至少,今天要交谈的对象,不是一位重刑犯。

  过去的三个月里,那兰每天搭车到江城坊监狱,采访重刑犯,在导师的指点下完成毕业设计。这是一个她认为普通而有意义的课题,却被校刊夸张为江大心理学系有史以来最野心勃勃的毕业设计。她试图通过对重刑犯的成长背景、心理健康状况、作案动机等进行统计分析,寻找犯罪心理的规律。和重刑犯交谈,即便有狱警在场扶持,也远非和睦舒畅,她不知受了多少怨毒的攻击、轻蔑的白眼和不加掩饰的调戏。

  大概这是为什么暑假一到,她就暂别这样自我摧残的生活,寻找机会打一份悠闲点儿更健康点儿的工。

  这些都是陶子的总结。

  陶子和那兰,江大心理学系的两朵霸王花。老教授们回忆,上一回心理学系同时出现两位才貌兼修、彼此又是闺中密友的情况,还是在二十五年前。上个世纪的那两位女主角,一位现在是外交部副部长,另一位是美国一个连锁康复中心的总裁,身价过亿。

  渡轮刚靠岸,门开的刹那,船上的人匆匆而出,等船的人迫不及待地走入。除那兰外,另几个乘客看上去都是主妇或者保姆,晨购归来,提包挎篮,准备在烈日发威的巅峰期之前返回湖心岛的一片荫凉。

  掌渡的老板四十岁出头的模样,不知是剃的、还是天然的光头,戴着几乎要遮住半边脸的墨镜——整日在烈日下掌船,不戴墨镜倒要奇怪了。他身材矮,但不小,两条腿像两条粗木桩子,下盘稳得让人一见就忘了水上的颠簸。他和乘客们都是老相识,寒暄说笑,看到那兰,笑着说:“让我壮着胆子猜一猜,你是来找秦淮的,对不对?”

  那兰也还以一笑:“您这船上有镜子吗?”

  渡老板一愣,那兰说:“我早上出门前仔细照过,脑门儿上没有写着要来见谁,您是怎么猜的?”

  竖着耳朵的另几位乘客在笑,渡老板说:“要说也不难,打扮庄重、独身搭船的漂亮女孩子,十个里有六个半是来找秦淮的。”

  “慕名来拜见?”

  “或者是女朋友,谁知道。那是人家私事。”渡老板再次打量那兰,“那你是因为……”

  那兰心想,这是我的私事。却笑言:“公事。”

  “公事?”

  “关于书稿的事。”公事私事,那兰都不愿多谈。

  渡老板拍拍光明顶:“瞧我这人,他是写书的,公事当然是谈书稿。你是哪家出版社?”

  “我只是给出版商打工的,派过来……给他做助理。”那兰立刻知道用错了词,但话出口,覆水难收,只希望轮渡引擎的轰鸣可以屏蔽住其余几位乘客的雷达。

  但她们的卫星接收器抗干扰一流,脸上都露出会心微笑,八卦版的浸淫,她们都知道“助理”的深意。

  也许,戴上一双脚蹼、游去湖心岛,并非一个坏主意。

  终于到了岛边。轮渡缓缓绕岛半周,在另一侧没有礁石的渡口靠岸。

  岛上候船的人屈指可数,那长发短裙的女子格外惹眼。

  渡老板显然有意说给那兰听:“瞧,这就有一位。”一位谁?秦淮的“私事”?

  那女子戴着墨镜。不知为什么,那兰感觉,墨镜后的双眼,从老远就开始,锁定自己。她甚至感觉,那女子的双眼是红的,眼角是湿的,眼光是毒的。

  没有任何理由,只是一种感觉。

  乘客依次下船,那兰走在最后,墨镜后的目光跟着她谢过掌渡老板,跟着她走上台阶,跟着她稍整鬓发,跟着她和目光的主人擦肩而过,跟着她出了渡口的栏杆门。

  擦肩的刹那,那兰吸入了薰衣草的香水味道。

  那兰的举手投足,都落在那人眼里。

  看来,这位下船来的美女,就是万众期待的“新人”。虽然早有预料,来的这位“新人”一定夺目,但那人还是惊诧于那兰的明艳和气质。素颜,清丽而不浮华的着装,沉静但蕴藏着仪态万方的潜能。此曲只应天上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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