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知道,也正是因为这游戏,那兰暂时和死神擦肩而过。但是,等这游戏结束的时候,就是她结束的时候。
不过,这只是一种假设,假设一切都按既定的方向发展。这世界里,疯狂的人太多,控制不住自己的人太多。
第四十章 凶兆
“淘宝组”加强了训练的频率,隔天就要聚一次,逐渐往昭阳湖深处试潜。在毕小洲和解炯的指点下,那兰的潜水技能稳步提升。
当然,她知道,毕小洲并没有过分谦虚,他们的潜水经验远不如秦淮。秦淮,这个可恶的名字,她的潜水启蒙。
也许是因为每次潜水,秦淮的阴影都会悠悠荡荡地遮过来;也许是因为白天“乔装打扮”去学校补了一星期的课,脑子几乎要被装爆,天色暗下来的时候,那兰鬼使神差地来到了绿坞世家的那个小停车场旁。
那辆奥德赛不知道是不是还在修车铺里,至少那兰没看见。车去,她的心里也空落落的。
我为什么又来到这儿呢?那兰知道,她只是想旧地重游,只是想游泳。高强度的潜水训练,整天泡在水里,但不能替代游泳。
邓潇的居所,小区中也有游泳池,但那兰从未涉足。她虽然如公主般住着,但那儿不属于她。
白日里,豪宅中,无论多静谧,那兰都不能定下心来整理思绪,还是因为,那儿不属于她。她感觉,只有独浸湖水,才能澄澈了心境,自己和自己谈判,将恩怨一一化开。
出门前就已经穿好了泳衣,那兰从运动包中取出秦淮送她的那套潜水服,套上,不知为什么,眼睛已经有点湿润。快下水吧,泪水会溶在水里,思念会溶在水里。她恨自己,不知不觉,居然就陷得那么深,但还是阻止不了,纵身入水。
皎皎明月光,洒在一面湖水上,暗暗的银灰色,间或有一条修长手臂,划出美丽的弧线、无奈的弧线、不知所终的弧线,激起低浅的浪花,不是汹涌澎湃的悲伤泛溢,而是一唱三叹的沉吟。
为什么?他这么做是为什么?
时隔多日,那兰还是想不明白秦淮的突变是由何而生。她也想不明白为什么自己如此念念不忘。在那晚之前,他们是恋人吗?他们爱着对方吗?他们有什么诺言需要恪守吗?
她游的还是同样的路线,目标是同样的无情的小岛,但只有她一个人在重复这路线,形单影只。
寂静的湖面,水花的飞溅,卡路里的剧烈燃烧,这不是深思熟虑或者纵容情感纠结的最佳环境,但那兰还是坚持,只有这个时候,她才有一片清醒的头脑。她在思考,又没有在思考,她在逐渐遗忘,又无法遗忘,一个完美的、两忘两难的境界。不知什么时候,她停止了划水,让全身放松舒展,懒懒地躺在水面上,望着明月稀星,释迦摩尼在菩提树下,她在水里,都在想很多很多事,又什么都没在想。
不同的是,释迦摩尼的眼中一定没有泪。
为什么,水波震动有些强烈起来?难道是自己哭泣时身体的震荡?
一片阴云遮住了大半边的月亮,而当那兰觉得水下有人的时候,已经晚了。
“那兰?真的是你?”
是谁?难道真的是他?梦与现实,原来也可以离得这么近。
即便在微弱的月光下,那兰也看得真切,那双熟悉的充满关爱的眼睛。是秦淮。
谢天谢地,四目相交的时候,泪水没有落下,她扭过头,让屏息的专注,转移走起伏不定的情绪。
我有我的尊严。
秦淮又问:“你怎么一个人深夜到这里来游泳?”
男人是不是都喜欢明知故问?那兰不言。秦淮轻抚那兰肩头,那兰心头一乱,猛的挣脱。
我有我的尊严。
“离开你,是不希望你受伤害。”秦淮说。
好听的句子,用到你的假悬疑、真言情小说里去吧。那兰开始踩水,一寸寸从秦淮身边离开。
“你怎么不说话?”秦淮终于发现那兰的缄默。
那兰自己清楚,如果开始和他交谈,就是一块石头上摔两次。她和所有聪明女孩一样,对受伤很敏感。
秦淮张张嘴,似乎要追问,一阵划水的响动过后,又有一个人游过来,壮大身材,停下来后,惊讶地叫:“那兰!这不是那兰嘛!”
是方文东。
那兰向方文东挥挥手,反倒觉得更亲切。
方文东也不木讷,看出秦淮和那兰之间的尴尬,笑着说:“巧了,大家正好都有心情来游泳!”
不远处忽然一阵马达声,一条白色小艇从湖心岛方向,踏着月色驰来。而且,那小游艇似乎知道他们在什么方位,航线笔直,船头刺眼亮一盏灯。
那兰知道来的是谁,她加快了往回滑的速度,甚至,绕离了小游艇的航线,这个时候,她更愿躲在任何光线都照不到的阴暗里,继续她的沉默。
果然,小艇在秦淮身边停下,船头是司空晴玲珑婀娜的身姿,秦淮和方文东爬上船。司空晴在秦淮额头一吻,他吻回。
她无声哭泣。
小船开走时,她透过泪眼,看见秦淮转头,望向她消失沉没的方向。但也可能是看错了,一厢情愿,毕竟自己的视线要穿过眼前那么厚重的水帘。这时候她完全认为自己在重复安徒生童话里那个小美人鱼的悲戚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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