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身穿白色束腰外衣、缄默不语的年轻男士为我们端上了一杯葡萄酒,酒盛在高脚杯里。我本想拒绝,可转而又想,我从没喝过葡萄酒,只在家里喝过妈妈用来治疗咳嗽的家酿甜酒,还有,我什么时候还有机会再品尝葡萄酒呢?
我喝了一小口,酸酸的,心想要是加几勺蜂蜜味道会好些。
正要上菜的时候,黑密斯出现了。他好像也有自己的设计师,看上去干净整洁,表情严肃,我以前从没见过他这样。他没有拒绝葡萄酒,但当他开始喝汤时,我突然觉得这是第一次看见他吃饭。也许这次他真能在足够长的时间内打起精神,来帮助我们。
西纳和波西娅在场,似乎对黑密斯和艾菲也有所制约,使得他们举止文明得体。至少,他们之间能体面地称呼彼此,他们俩言谈话语中对两位设计师在开幕式上取得的成功也充满溢美之词。在大家小声交谈时,我的心思却都放在晚餐上,蘑菇汤、豌豆大的番茄拌苦苣、像纸一样薄的烤牛排、绿沙司酱通心粉、点缀着甘甜的蓝葡萄、入口即化的奶酪。与上酒的侍者一样,其他侍者也都穿着白色束腰上衣,默默地在餐桌旁忙碌着,为我们添菜加酒。
杯子里的酒快喝到一半的时候,我觉得有点头晕,就改喝白水。我不喜欢这种感觉,希望它赶快过去。黑密斯是怎么终日在这种状况下行走站立的,对我仍是一个迷。
接着我把注意力转移到大家的谈话上,他们正在谈论我们采访时穿的服装,这时一个女侍者坐过来,将一个漂亮的蛋糕放在桌上,熟练地将其点燃。蛋糕燃烧着,吐出美丽的火焰,最后绕着蛋糕边沿一圈又燃烧了一会,直至最终熄灭。我看得入了迷,弄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它是靠什么燃烧的?是酒精吗?”我抬头问旁边的女侍者。“这是我最不想——噢,我认识你!”
我想不起她的名字,也不记得何时见过这张脸,但我肯定认识她。黑红色的头发、苗条的身材、像陶瓷一样白皙的皮肤。即使我说这些话时,内心也感到忐忑不安。我一时回忆不起来,但我知道她和一些可怕的记忆有关。她脸上掠过的恐惧更加重了我的迷惑和焦虑。她摇头表示否认,然后迅速从桌子旁边跑开了。
我回过头,发现身后的四个男人像鹰似的正看着我。
“别傻了,凯特尼斯,你怎么会认识一个艾瓦克斯呢?”艾菲突然插进来说,“想想就不可能。”
“什么是艾瓦克斯?”我傻乎乎地问。
“犯过罪的人,她的舌头割掉了,所以不能说话,”黑密斯说,“她也许是个叛国者。你不大可能认识她。”
“即使你以前认识,除了给他们下命令,不要跟他们说话,”艾菲说,“当然,你不可能认识她。”
可我真的认识她。刚才黑密斯提到了“叛国者”,我猛然间想起来在哪里见过她了。人们对她的不屑使我永远不可能承认见过她。“是的,我想我不认识她,我只是……”我一时语塞,看来酒也没起到什么好作用。可皮塔在一旁猛地一打响指,说道:“黛丽卡特莱特,就是她,开始我也觉得她很面熟,后来想起来她跟黛丽长得极像。”
黛丽卡特莱特是个脸色苍白、身体粗笨、长着黄头发的女孩,她与女侍者相比,就像甲壳虫和蝴蝶。她也许还是地球上最友好的人,在学校时,她总是不停地对人微笑,甚至对我也一样。可我从没见过红头发的侍者微笑。我很感谢皮塔的搭话。
“当然,我心里想的是她。准是因为那头发。”我说。
餐桌上的紧张气氛缓和下来。“噢,你瞧,就这么回事,”西纳说道,“是的,蛋糕上是有酒精,但都完全燃烧了。我特别定制这个蛋糕来纪念你们在火光中的新起点。”
吃完蛋糕。我们到会客室观看正在播出的开幕式录像。有几对选手给人的印象不错,可没人能比得上我们。当大家在录像上看到我们从训练中心出场的时候,不约而同地发出“啊!”的呼声。
“拉手是谁的主意?”黑密斯问道。
“是西纳。”波西娅说。
“有点反叛的意思,掌握得恰到好处。”黑密斯说。“非常好”
反叛?我得好好想想这话的意思。
我回想其他各区的每对选手,他们在战车上分开站着,身体僵直,谁也不碰谁,好像对方不存在,猎杀游戏也已经开始。我明白了黑密斯的意思。让我们作为朋友而非对手来亮相,足以使我们与众不同,和我们的火焰服装一样不同凡响。
“明天早晨第一阶段训练开始。早饭时我们碰头,我会告诉你们到底该怎么做。”黑密斯对皮塔和我说,“现在,大人说话,你们先去睡吧。”
我和皮塔沿走廊回房间。到我房间门口时,皮塔靠在门框上,身体半堵着门,显然是为了让我仔细听他说话。“那么,黛丽卡特莱特。想象一下,我们怎么在这见到和她长相一样的人?”
他这么说是想让我来解释这件事,我在心里琢磨这话该怎么说。他刚才有意用话替我遮掩,这点我俩心里都明白,这样我又欠了他的情。那女孩的事,如果我跟他实话实说,我们也就扯平了。反正,说了又能碍着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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