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饭后,我们在客厅观看节目录像。大家都说电视上的我很迷人,但我觉得我身着裙装又转圈、又咯咯笑的形象既浮躁又浅薄。皮塔却表现得很有魅力,他对爱的表白彻底赢得了观众的心。最终展现在大家面前的我,羞赫而困惑,西纳的巧手使我美丽,皮塔的表白使我可爱,真爱无法实现的复杂情势使我悲情,一句话,我令人难忘。
最后,演奏国歌,节目结束,客厅陷入一片寂静。明天黎明,我们就要为竞赛打起精神。凯匹特人起得晚,游戏到十点钟才会开始。可皮塔和我必须一大早就做好准备,举办今年比赛的竞技场已准备就绪,不知我们要深入到多远的距离。
艾菲和黑密斯不会跟我们一起去。他们一离开这里,就会去大赛指挥部,疯狂地――-希望如此――-与我们的赞助商签约,对于何时、怎样把礼物送到我们手上做出规划。西纳和波西娅会和我们一起到达比赛地点,我们从那里进入竞技场,最终要在那里告别。
艾菲拉着我们两个人的手,眼里含着泪花,祝我们一切顺利,她感谢我们,因为我们是她赞助过最好的选手。然后,艾菲就是艾菲,通常她总得说点糟糕的话。她说:“如果明年我得到升迁,被派到更体面的辖区,我一点都不会吃惊!”
然后她亲吻了我们的脸颊,就匆匆地出去了。既为离开我们而难过,也为自己未卜的前途而忧心忡忡。
黑密斯伸出手臂,细细地打量着我们俩。
“还有最后的建议吗?”皮塔问。
“铜锣一响,你们就从这鬼地方冲出去,千万不要为宙斯整之角送命(宙斯之角,希腊神话中哺乳宙斯的羊角,羊角装满花果,象征丰饶。――译者注。)你们要分散开,离其他人也越远越好,然后想办法找到水源。明白了?”他说。
“然后呢?”我问。
“一定要活着。”黑密斯说,他在火车上也给我们提出了同样的建议,但这次他没有醉,也没有笑。我们只点点头。我们还能说什么呢?
我回房间时,皮塔留在后面和波西娅说话,我很高兴。不管有什么奇怪的告别方式,我们都把它留到明天吧。我的被单已经被掀开了,可我却没看到红发艾瓦克斯。我真希望知道她的名字,我本该问问她的。也许她能写下来,或用动作表示,可也许这只能招致对她的惩罚。
我冲了个澡,刷掉了身上的金粉和化妆品,也把美丽女人特有的香气从身上洗刷掉。所有的装饰就只剩下指甲上的火焰图案。我决定把它留下,好提醒自己在观众心目中的定位。凯特尼斯,燃烧的女孩。也许在未来的日子里,它能给予我坚持下去的力量。
我穿上厚厚的绒毛睡衣,爬上了床。五秒钟之后,我意识到我是不可能睡着的。但我确实需要睡眠,因为在竞技场,任何时候只要被疲惫击垮,死亡就会不邀而至。
这可不妙,一小时,两小时,三小时过去了,我还睁着眼,胡思乱想,盘算着竞技场有什么样的地形。沙漠?沼泽?寒冷的荒野?我最希望的是有树木,这样我就能够藏身,找到食物和栖身之处。一般情况下都有树,因为光秃秃的地形很单调,游戏很快就会结束。可天气又会怎样?大赛组织者在里面设什么样的玄机,在游戏节奏缓慢时为其增添乐趣?还有其他“贡品”情况又怎样呢?……
我越想睡着,越是睡不着。最后,我心神不宁,已经没法待在床上。我在房间里走来走去,心突突跳着,呼吸急促。房间感觉就像监狱,如果呼吸不到新鲜空气,我就又要摔东西了。我沿着楼道跑向门口,想登上房顶。门微敞着,没上锁。也许有人忘了关门,不过也没关系,电场会阻止任何因绝望而企图逃跑的人。而我并不想逃跑,只想透透气,想最后看一眼天空和月亮,因为这是比赛之前最后一个无人追杀我的夜晚。
楼顶晚上没有点灯,我光着脚,刚踏上瓷砖地板,就看到他黑色的侧影,背后映衬着凯匹特灯火阑珊的夜空。大街喧闹异常,音乐声、歌声、汽车喇叭声,在我房间隔着厚厚的玻璃什么也听不到。我可以溜走,不让他看到,在嘈杂声中他也不会听到我的声音。可夜晚的空气如此清新,我不能忍受再次回到憋闷的房间。说到底,我们说话不说话,又有什么关系呢?
我静悄悄地走过去,在他身后只有一码远的时候,说:“你应该睡一会。”
他吃力一惊但却没有转过身来,我看到他轻轻摇了下头。“我不想错过这次盛会,不管怎么说,这是为我们准备的。”
我走到他身边,身体靠着栏杆。宽阔大街上的人们正在狂舞,我眯起眼仔细地看着他们。“他们穿着节日服装吗?”
“谁能说得好?他们这里的人穿着一向奇特。睡不着,是吗?”皮塔说。
“总是想事。”我说。
“想你家人吗?”他问。
“不是,”我不无愧疚的承认,“我想的都和明天竞赛有关的事,当然,想这些也没用。”
此时,在楼下灯光的反射下,我可以看清他的脸,他笨拙地抬着打绷带的手。
“弄伤了你的手,真太抱歉了。”
“没关系,凯特尼斯,”他说,“反正比赛一开始,我也不是别人的对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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