嬗变:杀戮者与推理者的顶级较量_呼延云【完结】(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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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能不能把音乐关上?”刘思缈突然生硬地说。林香茗很平静地把cd关上了。“呼延云……”不知道是不是被leonardcohen的歌(或者说是歌词?)感染了,郭小芬突然又问起了那个一直萦绕于心的问题,“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车上的四个人中,能回答这个问题的,只有一个林香茗。“他……”林香茗欲言又止。郭小芬讲起了在碓子楼健身广场附近碰到的那个戴眼镜的女人的事情。说完了,林香茗“哦”了一声,说:“大概就是这个女人吧……”“什么啊?”马笑中也挺好奇的,“这个女人是谁啊?”“她叫章娜……”林香茗没说下去。“你接着说啊,干吗吞吞吐吐的。”郭小芬说。“我在想,怎么能够客观地讲给你们……”香茗说,“因为我毕竟是局外人,出国留学了几年,回来后才断断续续从朋友们那里听说了呼延的事,我讲的不一定对,你们权且一听吧。”“呼延在一家杂志社当编辑。章娜是他的同事,市场部的。在那个杂志社里,呼延很孤独——他在哪里都很孤独,刚才小郭问,他是个什么样的人,我只能说他始终是个和现实格格不入的人,读书和推理是他唯一的乐趣。他长相一般,又恃才傲物,所以很不讨人喜欢,都26岁了,一直也没有个女朋友……”“章娜大约二十四五岁,她听说呼延家境非常好,就天天往他身上贴,说自己家里多么穷,父母对她多么不好……她早看透了呼延:表面上强硬得铁板一块,其实骨子里是个善良、单纯,读书读坏了脑子的傻瓜……这样过了两三个月,呼延傻乎乎的还真上了套,以为章娜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非自己而不能拯救之。”“我想强调的一点是,呼延这样的推理者,身上总有一种堂吉诃德式的东西,总想去帮助别人,或者拯救什么——尽管他自己常常是最需要帮助和拯救的一个……”在旁边静静听着的郭小芬,不由得点了点头。

  “渐渐地,呼延发现,章娜不仅有男朋友,而且还不止一个,在性方面很随便,他感到非常震惊,在他看来,感情上的专一,是一个人最基本的道德,是做人的底限。换句话说,如果连感情都可以玩弄,那么一个人也就不配称之为人了——所以,他坚决地离开了章娜!”“章娜哭哭啼啼地对呼延纠缠不休,发誓要洗心革面,跟那几个交往中的男人分手。但是呼延是个非常有原则的人,坚决离去,她恼羞成怒,纠合了杂志社的一群同好,反咬一口,诬陷呼延品行卑劣。”林香茗说得有些激动,把车停在了路边。仿佛是一条船,在黑夜中,划到了湖的中心,忽然失却了船桨,只能任凭舟身浮荡,漾出一轮浅似一轮的涟漪。沉默良久,香茗接着说:“面对汹涌而来的污蔑,呼延感到手足无措。他惊讶地看到,周围的人们竟大多认为,他要求的感情真诚、专一,是‘过时的’,人们谴责他‘伪君子’、‘反人性’;而章娜玩弄感情的行为,倒赢得一片喝彩……”“这个推理者,曾经因为无数次地发现真相,而无数次地被污蔑为疯子。现在,他连疯子都做不成了,因为人们说他装疯……他终于被击垮了,他既痛恨自己居然和这样一个女人交往,更加困惑、悲愤的是,整个世界,黑白颠倒,善恶不分,各种邪恶都可以打着各色的幌子招摇过世,而他从小所信奉的东西,却被呼啸的人们踩在脚下,一文不值!他感到了彻底的绝望,原来这个世界不需要真相,不需要推理,或者干脆点说——根本不需要他这样的人!”“他开始酗酒,想用酒精麻醉自己那不断痉挛着的灵魂,他也放浪形骸,玩世不恭,但是他的内心深处,又知道这绝不是自己想要的……”夜,黑得像铁一样。“这个人好傻啊……”很久,郭小芬才嘀咕了一句。“我从美国回来之后,知道了他的事,感到非常痛心,和他聊过几次,发现他变了,真的变了,以前他总想去帮助和拯救,但现在他的心中充满了仇恨,就像被谋杀的人化为了厉鬼……”

  郭小芬沉思了很久,才慢慢地说,“我只想知道——他究竟还剩多少推理能力?”黑夜过去,天却没有亮。在这个七月的早晨,城市的上空浮动着一层浅灰色的雾气,仿佛被蒙上了一层塑料布,憋闷而压抑。路边的长椅上,躺着一个昏睡中的人,闭着眼睛,半张着嘴巴,苍白的脸上毫无血色。额头上,却沁出一层密密的汗。手和脚,像一只发瘟的、快要死掉的鸡,时不时地抽搐一下。他正被噩梦绞缠。他梦见那个戴眼镜的女人,又来找他了。她哭哭啼啼地说:“你借我点钱吧,我得去做人流,都是我以前的那个男朋友造的孽,要是被我爸妈知道,非打死我不可……我向你保证,这是最后一次了,你看,你连手都没有碰过我,我知道你才是真正爱惜我的人……”他梦见自己默默地取出一叠钞票,递给她。她接过钱,转身就走进一片黑色的瘴气中,整个身形往下沉,他大吃一惊,冲过去一看,她陷入了一片硕大的、暗绿色的沼泽里,不时泛起而旋即爆破的气泡,犹如癞蛤蟆脊背上的一只只脓疱被戳破,恶臭熏天。泥沼已经快没过她的头顶,他连忙把手伸向她,就在她抓住他的手的一刹那,她那已经腐烂的身体,突然从泥沼中涌出来,用另一只手勾住他的脖子,使劲把他往泥沼里拉,咧开猩红的嘴唇狞笑起来:“呵呵呵呵呵呵……”他被笑声吓醒了,险些滑下长椅。旁边,一群背着书包的小学生走过,个个脸色灰败,却莫名其妙地张开嘴大笑着。他妈的,怎么现在的小学生也能发出这样狰狞的笑声了?他坐在长椅上,一面挠着腿上被蚊子叮咬的大包,一面呆呆地看着在晨霾中游走的行人,骑车的人,还有被公交车一笼笼运输的人,他们全都神情麻木,仿佛已经知道,自己的去处将注定是屠宰场一般。突然驶过一辆小汽车,速度慢的缘故,他在黑色车窗的反映中,看到了自己那呆滞的面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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