娟子点点头说:“芬妮姐是我的妈咪过去带的姑娘,特别漂亮,好多男人来夜总会里都爱点她,但是后来有个徐总包了她之后,她就不轻易接散客了。前一段时间她突然失踪了,谁也不知道她去哪里了,连妈咪都不敢打听。”“失踪前,她身上发生了什么异常的事情么?”香茗问。“有。被包了之后,芬妮姐轻易就不出台了,但是后来,好像徐总又有了新欢,对她冷了下来,她就又回夜总会了。可是她跟徐总时间长了,花钱大手大脚惯了,一下子没了徐总给她钱,日子就过得有点艰难,一喝醉了就骂骂咧咧地,说了徐总好多的难听话,说知道他的好多事,将来都抖落出来。”娟子说,“听说了这些,徐总就派了他的两个手下,一个就是那天晚上欺负我的姓王的,还有一个姓侯的,威胁芬妮姐,让她不许胡说八道。可是一来二去,姓王的和姓侯的都和芬妮姐好上了,经常带她去宾馆……”“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就前一段时间。”林香茗说:“你说芬妮受过威胁,那么她应该警惕性很高,不会和不认识的人开房吧?”娟子点了点头:“她也挺害怕的,除了徐总、姓王的和姓侯的,失踪前的那几天,她根本不接任何客人了。”“她是哪一天失踪的?”“我想想,好像是6月15号——没错,就是那天晚上10点左右,她在夜总会出台,姓王的来找她,说徐总要她去什么贰号公馆,她就匆匆地走了,再也没见。”这个时间与蕾蓉尸检后对死亡时间的估计相吻合。林香茗接着问:“你还记得她的身体上有什么特征么?”“她的右边肩膀上刺了一朵玫瑰。”林香茗从公文包里取出一张纸,推到娟子的面前:上面印着一朵玫瑰的刺青,是蕾蓉从尸段上提取的。娟子一看,脸色变得更难看了:“芬妮姐……她到底怎么了?”香茗知道,通汇河北岸的无名女尸,尸主就是名叫“芬妮”的妓女了:“我可以告诉你,但是你不要激动,前一段时间报纸上刊登过的、在通汇河北岸发现的无名女尸,现在可以初步认定,就是芬妮。”
娟子一愣,手抓着胸口的衣服,满面惊恐地看了看围着桌子坐成一圈的每个人,又把目光投向凉棚外:烈日下,一片白花花的地。“我刚来那会儿,有个客人把我欺负哭了,芬妮姐护着我,把我拉到后面,用蘸了热水的毛巾给我擦脸……”娟子念叨着,两行泪水淌下了粉莹莹的面颊。大家都不由得垂下头去。“哭什么!小姐嘛,卖的就是肉,早晚都有挨刀的一天!”平地一声雷!这冷漠而狠毒的话,把众人都震得目瞪口呆,令他们更加没有想到的是,说出这话的不是别人,正是在天堂夜总会里挺身而出搭救过娟子、昨天晚上还提醒林香茗要注意保护她安全的呼延云!郭小芬感到一阵头疼,真的——头疼!娟子用一双泪眼瞪着呼延云,认出了这个醉醺醺的家伙,就是曾经为了救她而被打得头破血流的人,她咬了咬牙,低声申辩了一句:“小姐也是人。”呼延云斜睨着她:“小姐也是人?在你们眼里,感情、肉体、尊严、道德,统统都不过是换钱的玩意儿。把‘小姐’和‘人’划等号?别他妈的糟践‘人’这个字了!”娟子“呼”地站了起来:“你……你太过分了!我想当小姐吗?你住在城里,知道我们乡下人有多难吗?没有钱,我上不起学;没有钱,我爸爸外出打工,一去几年都没有消息;没有钱,我妈妈得了病也治不了,尿毒症,疼得她整夜整夜在床上打滚……我出来挣了钱,自己省吃俭用,寄回家给妈妈治病,可是钱不够,最后妈妈就疼死在县医院的过道里,可是我还得挣钱,寄回家供妹妹上学,不能让她走我的路……”她说不下去了,呜呜地哭着跑出了凉棚。郭小芬扔下筷子,追了出去。洗马河岸边的垂柳下,娟子扶着石栏,伤心地哭泣着。郭小芬走到她身边,轻轻地抱住了她的肩膀。阳光照在河面上,仿佛流淌着一抹碎银。一只蝴蝶从对岸飞过来,停在石栏下的一朵不知名的小花上休憩,两只米黄色的翅膀一张一翕地。
“他怎么是这样一个人啊?”娟子哭累了,喃喃地说。“他在感情上受伤害了,挺惨的,天天喝酒,喝得脑子里面不大正常。”郭小芬说,“其实他人很善良的。”“我知道。”娟子说,“那天晚上,就是他救的我么。”两个人沉默了一会儿,郭小芬突然想起了什么,问:“对了,有个叫贾魁的,在天堂夜总会混,你应该认识吧。他和芬妮有没有发生过什么关系?”“你说的贾魁,耳朵上是不是有一撮黑毛?”娟子,“他是个贩毒的老混子,攀不上芬妮姐的。”郭小芬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照片递给娟子:“你认识这个人么?”娟子一看:“这个女孩叫陈丹,好像是个大学生,经常来天堂夜总会出飞台,说是挣点零钱花。因为长得漂亮,徐总、姓王的都带她到外面开过房……贾魁好像和她认识,不久前的一天,两个人还在夜总会里推搡过。”“推搡?是什么原因?”郭小芬问。“不知道,当时场子里特别乱,我只记得陈丹狠狠地跟贾魁说,他的死期快要到了!贾魁害怕得不行。”郭小芬点了点头:“谢谢你。”娟子惨笑了一下:“我走了,你去跟他说,既然他这么讨厌我,我不见他就是了。下次……下次他也别救我了。”郭小芬一愣,才反应过来,“他”指的是呼延云,还没有回答,娟子已经走远了。回到凉棚,只见人去桌空,只有小伙计正在拾掇碟碗。回到车里,朋友们都在等她,她便把刚才和娟子的对话跟车上的人讲了。呼延云脑袋靠在窗户上,呼呼地睡着了。“看来徐诚和他的手下,与芬妮的被杀,有着不可脱的干系。杀人动机就是芬妮被徐诚冷落了,扬言要泄露他的一些不可告人的秘密。”林香茗皱着眉头说,“关键问题在于,指控他们的证据在哪里。”大家都沉默了。徐诚是房地产的大鳄,在财政两界的影响力不可小觑。打蛇打不到七寸会被反咬一口,徐诚可是一条巨蟒,不要说此刻车里“官”最大的林香茗,就是市局局长许瑞龙、市政法委副书记李三多,想要动他也要顾忌三分。虽说警察这个工作就是得罪人的,但是单靠一股血勇,动辄挑战权贵,那么任谁的警服穿不过三天就得给扒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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