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一点。”呼延云说,“香茗,你还记得不记得,咱们以前读过一篇推理小说,日本作家津村秀介的《证人和凶犯的错位》?”林香茗想了想,点点头:“记得。”呼延云说:“那篇小说讲述的故事大致是这样:甲是杀人真凶,他没有不在场证明;乙是警方主要怀疑对象,却有充分的不在场证明。甲为了逃避嫌疑,就向警方证明,凶案发生时,乙和自己在一起,表面上看是他给乙做不在场证明,其实等于间接地给自己做了不在场证明。他的诡计给警方制造了很大的困惑。”“嗯,确实是这样的情节。”林香茗说,“这个……跟吴佳老师又有什么关系呢?”“白天羽和吴佳两个人。白天羽有充分的不在场证明,他说案发时间看到吴佳在花坛边;吴佳没有不在场证明,假如他是凶手,当我问他同一时间有没有看到白天羽时,他应该说‘看到了’,这样一来他也有不在场证明了,可是他的回答是‘我坐在花坛里想事情,没有看到任何人’。一句话就否定了自己的不在场证明,这说明他心里没有鬼,所以我马上就断定,他和凶案无关。”“原来是这样。”林香茗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另外一个嫌疑程度不亚于吴佳的,是胡杨。他和被绑架的章娜、被杀害的陈丹以及那个神经质的习宁,都有过关系。”呼延云停顿了一下,接着说:“他进过小白楼并知道右门是坏的,或许从刘思缈不小心说出的话中,也猜到了瘫痪患者自理平台很快要投入使用,但是他知道陈丹被转移到了icu。此外,他还有充分的不在场证明。而这个证明,就在一杯茶水之中。”“茶水?”大家又都糊涂了。呼延云说:“7月10日下午,咱们到小白楼去,看到胡杨站在梯子上维修监控摄像机,梯子下面站着小乔,手里端着一杯茶水。等我们进了护士休息室,她给咱们每人倒了一杯白开水。当时我就觉得好奇,我们是客人,维修人员是在工作,一般情况下应该反过来啊:她给我们应该沏茶,给胡杨倒一杯白开水——最低限度,一视同仁总可以吧,为什么我们的‘待遇’比胡杨差呢?我这个‘小心眼儿’,从茶水中嗅出了一股特殊的味道,那就是女人恋爱时的甜蜜。”
“很不幸,我得承认,胡杨这种把玩弄感情当成主要娱乐方式的深沉型熟男,还是很有魅力的。”呼延云嘲讽地说,“小乔也不幸成为了他的猎物。7月10日夜里12点整,说是去吃夜宵的小乔,其实是回宿舍和等在那里的胡杨幽会去了,宿舍楼看门的老大妈,向我证实了这件事。”“至于贾魁,尸检结果证明,他的死亡时间很早——比陈丹还要早,所以他不可能是杀害陈丹的真凶。”“还有潘秀丽和于护士长,她们不仅知道陈丹从112房间转移到了icu,而且一个重要的特征帮助她们摆脱了嫌疑,那就是——身材。”呼延云说,“和监控摄像机拍摄到的凶手对比,潘秀丽太胖太矮,而于护士长身材非常好,凹凸有致,不要说现在是夏天,就是冬天,她裹上多少层衣服,也很难改变体型,一件普通的白大褂,根本无法掩饰。更何况她要杀死陈丹,有的是办法,抢救中动点手脚就行了,顶多算一起医疗事故,根本用不着大半夜的化装冒险……”头顶,雷声不休,势如擂鼓,像在催促着什么,但大桥之上,呼延云却猝然沉默了下来。“完了?”蕾蓉问。他摇了摇头。“没有完,你就接着讲啊,为什么总是欲言又止呢?”蕾蓉说,“你还没有告诉我们凶手是谁啊?”马笑中掰着指头一算,“似乎所有的嫌疑人,呼延云都用‘条件’套过一遍了,没有一个全部符合的啊。”“难道说没有凶手?陈丹是自杀的?”刘思缈冷笑一声,“那可真是稀奇了。”呼延云看了她一眼,把嘴闭得紧紧的,上下唇像牙齿一样咬合着。“呼延。”蕾蓉轻轻一呼,“你就说吧。”呼延云望着她,目光痛苦而无奈,蕾蓉忽然想起,小的时候,当他做错了什么,请求原谅的时候,就是这样的表情。“好吧……”呼延云说,“刚才马笑中说得没有错,当所有的嫌疑人,都被我用推理的方法一一否定了犯罪的可能之后,我就不得不面对一个痛苦的、然而必须做出的抉择:把嫌疑目标扩大到曾经多次去小白楼探视陈丹、了解案情的专案组的每位成员。”
“什么?”马笑中大叫了起来,“你小子有病啊?!”“马笑中!”林香茗说,“让呼延讲。”“香茗,谢谢你。”呼延云说,“对不起,请大家原谅。无论推理的结果是什么,请你们原谅我。因为……因为我是个推理者,我只想找到事情的真相。”刹那间,寒冷了。热浪似的风,突然冷却了下来,吹打在身上,散发出一股潮湿的腥气。在海边,在暴风雨即将到来的前夕,就是这样的感受。“我们这条船,就要被掀翻了吗?会有人落水吗?”蕾蓉想,心猛地揪紧了。站在这灰色的大桥上,她不禁抓住了铅色的桥栏杆,仿佛晕船的人紧紧抓住船栏。“我怀疑的第一个目标是郭小芬……”“操!”马笑中粗鲁地打断了呼延的话:“你他妈真的是疯了!你怎么能怀疑到小郭的头上?”“我为什么不能怀疑小郭?要不是7月10日夜里我在楼下小店喝酒喝到12点半——店里的伙计可以证明——那么我连自己都要怀疑呢。推理的前提是怀疑一切。”呼延云冷冷地说:“小郭虽然失踪,但也可以理解为她用这种方法把自己制造成受害者,摆脱犯罪嫌疑啊。”“你疯了,你他妈的绝对疯了!”马笑中嘴角喷着白沫子说。呼延云没有理他,接着说:“当然,小郭不是凶手。7月10日下午,她根本就没有和我们一起去小白楼,而且当天夜里她一直在报社加班写稿子,没有离开过报社,这一点,和她一起加班的同事可以证明。”“第二个,刘思缈。”呼延云说,“刘思缈虽然符合条件1和2,也没有不在场证明,但她是亲眼看着陈丹被从112推进icu的。仅这一点,她就不会是走错了门的凶手。而且——对不起,我的评价可能有些失礼:思缈的身材比于护士长还要好,即便穿上白大褂,她也扮不成凶手的样子。”刘思缈冷笑了一下。“姐姐。”呼延云叫了一声蕾蓉,“你在陈丹遇害前根本没有去过小白楼,没有见过陈丹,所以你不可能杀害她,杜副处长和林科长也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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