犹大之裔_[德]马库斯·海兹【完结】(46)

阅读记录

  匕首割开他脖子上柔软的肉,一点也不费劲。我准确地切开肌腱和肌肉,砍断脊椎骨,把头从身上割下,手法精练。即使是医生都会为我惊叹。我的刀非常锐利,不会留下不平整的伤口。没有割坏,也没有切烂。虽然他生前不是什么好人,我还是留意别让他死得太痛苦。

  伤口喷出蒸腾的血液,我小心不让血溅到,这方面我比屠夫和医生还经验丰富。血飞溅落下,冲刷掉冰上的雪,污染了冰面的明净。

  我小心地把头放在死者肚子上,打开保温瓶旋紧的盖子,平均在身上各处倒出浓稠液体,手与指尖也不遗漏,免得给警察留下鉴识用的线索。一根火柴就够。自制的厨房凝固汽油燃烧起来。

  我退后,心里清楚这要烧上好一阵子。上升的浓烟漆黑呛鼻。

  “这就向你告别了,亨德利·罗比兹。”我轻声说,在燃烧的尸体上方画个十字。“你会感谢我让你免坠地狱。”我喉头一紧,忧郁勒住咽喉。我多想宽恕他,但征兆早已出现,显示堕坏的过程已经开始。

  凝固汽油烧透冰面,尸身咕咕冒泡破冰掉到池塘底,火焰最后一次抽高。热气嘶嘶穿透冰面,像有毒雾气一般弥漫在池塘上方。这画面让我想起维京人的丧礼,他们把死者放在燃烧的船上,推送出海。

  “嘿!那边的人!”一声惊慌喊叫打断我的出神冥想,有个男人走过来,他身后不远有个女生正在讲电话。该是离开的时候了。

  没多久,我便热泪盈眶地骑着车奔驰而去,隼差点在雪地上翻倒,最后一刻才稳住,一骑上柏油路立刻全力加速。我在展览场附近转弯,骑进小巷子内熄火停车,坐进最近的咖啡厅。头罩现在又变回帽子。我迫切需要咖啡、马丁尼,还有我的PDA。

  罗比兹的讯号理所当然地熄灭了。我敲了几下键盘,调出清单。

  〖亨德利·罗比兹 四十七岁〗

  悲伤将我淹没,眼泪夺眶而出,模糊了我的视线。我让泪水滑落脸颊,心头悲痛难抑,但又非这么做不可。别无他法。

  视线模糊中,我将他的名字拉到底下,与其他名字放在一起,那些死者名字让我想起自己的罪孽。名单很长,长到匪夷所思。

  而上方还有三个名字。

  〖莎拉·乌尔曼 七十三岁

  艾玛·卡可夫 二十五岁

  艾莲娜·卡可夫 四岁〗

  七

  【一六七五年十二月三十一日】

  【鄂图曼特里布兰】

  那晚偷看血族会的聚会后,席拉的生活出现了转变。

  卡罗不再让她有好日子过。以前他若发现她眼皮沉重,总会笑着打发她上床睡觉,如今却坚持让她必须在实验室或图书室里殚精竭虑到精疲力竭为止。而一同出游森林的次数本就不多,如今是完全没有了。

  起初席拉并不在意。除了卡罗规定的严格课业份额,她也继续研究巫皮恶的血,结果意外发现血遇阳光会畏缩:那天她穿着弄脏的围裙暂离实验室,到塔上阳台透气,晒晒太阳时,围裙上的血迹竟如又湿又滑的汞,退到阴影与褶缝里。于是她又将装在试管中的样本拿到外面实验,血在太阳底下马上蒸发。席拉对这个发现大感兴奋,差点忘我地欢呼起来,不过又怕招来卡罗责骂,毕竟她未经允许擅离课业。

  夏日趋近尾声,她才意识到自己这段时间成了被软禁的人。前几年即使不常离开磨坊,焚膏继晷地学习,也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然而卡罗最近却连她一些小小的消遣也剥夺了。他治疗附近村庄来求医的病人时,不让她在一旁帮忙;只要离开家几步远,一定锁上门;而自从她从阳台上丢下一张画给吉悟瑞后,只能在他监督下一天上来一次;就连望远镜也被撤走了。

  席拉明白他的态度突变与女爵的建议有关。不过,顺应命运好一阵子后,她如今已无法泰然处之。她跟父亲爆发过一次激烈争吵,终于取得同意,可到磨坊屋顶上独处一段时间。在禁足好几星期后第一次外出的冬日,她当下忘记与吉悟瑞相会的私心盼望。

  刺骨寒风吹过塔楼,白雪纷飞,在风无法驱走积雪之处,雪堆到及膝高。只有风车快速转动,无一物能粘附其上。

  席拉站在阳台上望向森林,身上裹了两件厚重的大衣。森林也像邻近大地,覆盖了一片皑皑白雪。世上万物仿佛死寂灭绝。一群乌鸦突地呱呱飞起,翱翔于冰冷空气中,顺流飞到人类居所。或许鸟儿希望能在粪堆上找到残肴。比起森林,粮仓至少是较好的过冬处。

  席拉好羡慕乌鸦,不受阻拦,兴之所至,想去哪里便随时能去,不似她活得像个犯人似的。她叹了口气,要寻找太阳,却只是白费劲,厚实云层将白目之星与世界遮隔开来。

  忽明忽暗的灰色,左右着她的心情忽起忽落。研究也顿失乐趣,思绪不断飘向吉悟瑞,那个牧童,她唯一的朋友,她与外面世界的唯一连结。

  她想象他与家人的生活景象,与朋友同坐桌边把酒欢送今年的最后一日。席拉渴望与他相会,同他说话,听他的声音,聆赏他唱歌助兴。吟歌之人拥有善良本质,母亲总是这么说。

  席拉摇摇头,感觉温度越来越低。她最后一次看着向晚森林,然后转身走回通向底下的活门。

  锁上了。

52书库推荐浏览: [德]马库斯·海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