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不是要拒绝光明,他们曾经象一窝蜂涌向那一道窄窄的光区,第一个冲过去的是王平,他人小,脚步却并不慢,他冲进了第一缕光里,那里太阳下山后的第一缕月光,但是,也就是在倾刻间,紧随他而至的人都停住了脚步,他们都吃惊地盯着王平,王平还站在月光里,目光却已经呆滞,更令所有人惊悚的是,王平的周身,竟然结了一层薄薄的霜,白白的,这一切,就发生在不到一秒的时间里,而在下一秒,那种白色已经越来越浓。
他们在惊慌之余一把将王平拉了回来,几个人把他围在中央,八双手已经顾不得性别之分不停地搓着他结霜的身体,待霜气散去,他们的脚下,一瘫的湿湿的液体向四周扩散。朱清磊扒掉王平的湿漉漉的外衣,将自己的外套披到了王平的肩上,只身穿着一件低圆领背心的他离开人群,向四周踱着步。
每个人都想不到一向孤傲的他会这么做,他们回头看了看朱清磊,手上的动作却没有停下来,王平一点点地恢复了体温,脸上却依然没有表情,双目大大地睁着。
施小芳开始哽咽起来,紧接着,泪珠哗哗地落到地上,其他几个女生见状也红了眼。
他们一边帮助王平去除寒气,而室内骤然下降的温度同时一丝丝地侵入他们的肌肤,按在王平身上的七双手开始哆哆嗦嗦地颤抖起来,但是没有人停下来。
时间一分分地过去,王平终于慢慢地闭上又眼,身子也软了下来,陷入了昏迷。陈希将王平移到了石柱边,紧紧地抱着他坐在那里,其余地人开始在室内跑起步来,稍恢复点体温的人,又过来接陈希的班,他们象在进行一场生命的接力赛。
没有人去看墙上的钟跑了多少圈,只是觉得室内的温度已经越来越低,到最后,走动的人都停了下来,一步步地退到石柱旁坐下身来。
他们终于发现,威胁他们的,已不只是寒冷,还有饥饿,两顿未进食,腹内已经空空荡荡,愈是饥饿,愈觉寒冷,越是寒冷,越觉饥饿,他们再也走不动,甚至连抬脚举手的最后一丝力气也已贻尽。
“我们是不是要死了?”白苏苏低低地说,喘着大气。
“不会的,宁小楼一定会回来,我们很快就能出去了。”与她并肩的陈希说。
“我好象要睡着了。”施小芳的声音已经很微弱,她的双眼低低地垂着,脸上还挂着干透的泪痕。
“不能睡,所有人都不能睡,想睡的就掐手。”朱清磊大声说,他说完这句话,全身已经瘫了下来,软软地半躺在那里。
大厅里静了下来,黑暗中,每个人都在偷偷地掐着自己的手臂,没有人知道他们余下的气力还能掐多少次,而原初的痛感也离自己越来越远,冰冷的肌肤渐渐地趋向麻木。
困意,浓重的困意一重又一重地袭来。
就在这时,他们的头顶上突然传来响亮的钟声,十二点的钟声,来自那只从未有过报时功能的钟。
秦丝丝在这个接近极光的空间里由开始的奔跑转为虚弱地拖着脚步,紧张与恐惧在一点一点地消磨着内心鼓足的勇气,而疲惫与饥饿已经辙辙底底地与内心的惧怕融为一体将她打倒了。
她决定放弃了,她本想坐下来,她再没力气去抬步,去想宁小楼,去想他会不会来找自己,此刻她只想坐下来,哪怕下一刻就是死亡,她也宁愿舒舒服服地坐着等死。
她刚有这个意识,突然眼前晃过一个身影,她惊地抬头,那个影子一闪就远远地去了,秦丝丝吸了口气,使起全身的劲追了上去,白亮的光下,那个黑色的影子似乎很容易辩认,却怎么也看不清到底是谁。
她拼命地追赶着前面的身影,那一刻她早已忘了疲惫与饥饿,忘了恐惧,忘了宁小楼。
影子与她的距离并不遥远,但是却怎么也追赶不上,他折了个方向,秦丝丝丝毫没有放松脚下的步伐,紧紧地跟随着。
直到一个踉跄,被一摊东西绊趴在地。她顾不得身上的疼痛,抬了头,那身影早已不知去向,眼前只有白花花的一片。她低咒了一声,才想起去看她身下的那块东西。
她刚一低头,全身惊悚地弹跳起来,远远地离开了那东西。
尸体,地上竟然躺着一个早已冰透的尸体。
她站在那里,喘着大气,直到心跳渐渐平复下来,才一步步地走向它。
因为,那具尸体还活着的时候,是她的朋友。
文峰,他原本已经死了,他原本已经躺进了殡仪馆等待着火化。
但是他的身体忽然消失了,就在他母亲的面前。
没有人会想到,竟然会到了这里,还出现在了秦丝丝的面前。秦丝丝走了文峰的跟前,慢慢地拉起他僵硬凉冷的双手。“你放心,我一定会带你离开这里。”她说着,泪水已经哗哗地落了下来。
极白极亮的光下,秦丝丝就这样拖着文峰的尸体一步一步地向前迈着步,她走得很慢,每迈一步地上就传来嘶嘶的磨擦声。
文峰的冰凉的手传递来一荡荡的寒气,直逼她的全身,她的心扑扑地猛跳,她手里抓着的是一具尸体,尸身上已经有一股淡淡的腐肉味,但那是她的朋友,她一遍一遍地在心里说,她决不能让她的朋友留在这里,就算只剩下最后一口气,她也要带着他一起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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