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你为我,为我们的孩子吃了太多的苦,我亏欠你的太多了。对你的亏欠使我夜不能寐,我想为你做些补偿又无能为力,我的内心没有一日得到安宁。你知道吗,亚茹,当你只身来到监狱门口看望我,伸开双臂要拥抱我的时候,我的心都碎了。我多么想冲上前去,一把抱住你,吻你,永远也不离开你……可是我不能,我必须表现的冷漠,必须装作不认识你,我不能再连累你了,你已经够苦了。
我知道你一直关心着孩子的事,可是我不能对你说,也没法对你说。我对不起你,我对不起孩子,我不敢奢望你对我的原谅。请相信我,这一切都是命运的安排,我们都是这个尘世无足重轻的弃儿。忘了孩子吧,去过你自己的生活。
我把信让我的狱友顾中原转交给你,他是一个诚实善良了人,值得信赖。我托付他出狱之后替我照顾你,如果你生活上有什么困难可以找他帮忙,这是我唯一可以为你做的。
再次给你道一声永别!祝你幸福!
永远爱你的罗冈
“你这个王八蛋!你凭什么死!你凭什么抢走我的丹丹!你不能死,你不能死!你还我的丹丹……”亚茹把信撕得粉碎,终于声泪俱下嚎啕大哭起来……
罗冈死的事情慧芳也听说了。慧芳以前听沪生说起过亚茹和罗冈的事,但是绝不知道亚茹还有个孩子。亚茹不可能告诉慧芳自己孩子的事,正如慧芳不可能告诉亚茹自己和沪生的事,女人之间,即使再好的朋友也往往心存戒备。慧芳很理解亚茹此时的伤痛,一个女人苦等八年需要付出多少泪水啊,然而慧芳想安慰亚茹,却感到亚茹一下子和周围一切人割裂开来,她用坚硬的外壳把自己一层层包裹着,仿佛再也不会动凡间的感情了。日子久了,两人的交往也渐渐淡下来,慧芳也再没有去过他们家。
“燕子,你看什么书呢?大礼拜天也不歇着。”
一个礼拜天慧芳回娘家串门,看见燕子正在里屋专心直至的读书,慧芳问她话也不答应,一副废寝忘食的样子。
“一本小说,这本书现在可火了。”
燕子已经上大学了,她是这条胡同里第一个考上大学的,正经八百的文化人。燕子随她姐,齿白唇红模样俊秀,只是比她姐多了几分泼辣劲。
“什么小说这么吸引人。”
“这是‘伤痕文学’,你不懂。”
“那你给姐姐解释解释。”
“唉——”燕子长叹一声,很不情愿的合上书。
“所谓伤痕文学,是现在非常流行的一种文学形式,主要反应的是一些在wenge期间受pohai的知识分子、老干部或者知青的生活,借此对那段黑白颠倒的历史进行反思。”
“黑白颠倒?说的跟旧社会似的。”
“反正就是这么个意思。听说很多小说都是根据作者的亲身经历创作的,譬如就像这本书——”燕子把那本小说拿起来在慧芳面前晃了晃,封面上赫然印着两个大字:“渴望”。
“姐,你知道吗,这本小说的主人公是在一个知识分子家庭长大的,从小成长环境比较优越。父亲是建国以后从美国不远万里回国搞建设的,可是在wenge的时候被打成右派,家庭也受到牵连。主人公这时候刚刚大学毕业,因为属于‘黑五类’被下放的工厂里劳动。在工厂里他受人排挤郁郁寡欢,但是他厂子里的师傅很照顾他。他的师傅是一个女的,年轻漂亮乐于助人,主人公很快就爱上她了,但是他的师傅已经和另一个男人有了婚约,他又因为自己的地位低下不敢正式追求他师傅,就在他痛苦纠结的时候,忽然上面给他下达文件,要把他调到青海支教。他这时候便对他的师傅死了心,但是他决心在他临走之前向他师傅表白自己的情感,也算对自己有个交代。可是当他把师傅约出来表白的时候,他的师傅却因为各种复杂的情绪把他严词拒绝了,他只好无奈的一个人去了青海。”
“后来呢?”
“后来他到了一个偏远的小山村教书,那里地处高原,土地非常贫瘠,老百姓吃都吃不饱,没有谁在乎读书不读书的事,一般孩子读上两三年书就回家跟着父母种地去了。主人公除了教书以外,还要帮着当地的农民干农活,刚开始不会干身体也吃不消,但是日子久了就习惯了。在和农民的交往中,一个当地的姑娘看上了他,主动和他说话。这个女的长得不漂亮,但是朴实善良,日子久了主人公也对他有了感情。但是因为他是臭老九,那女的家里死活不愿意,强行把他嫁给邻村一个愣头愣脑的家伙,结果嫁过去后那男的就打她,过了不到两个月竟然把那女的逼疯了。男的不干了,仗着家里在那一带很有势力,硬是把那女的送回娘家退婚。那女的父母不敢得罪那男的家,但是也不肯收留她,又想到了主人公,就把闺女带到主人公家里一推不管了,绝不让她再进家门。主人公怜惜她,就收留了她,并且和她结了婚,那女的的精神病也渐渐好转了,并且怀上了主人公的孩子。眼看幸福生活就在眼前,可是那女的生孩子产后大出血死掉了,只留下主人公带着孩子生活……”
“后来呢?”
“都怪你打岔,后来我还没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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