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当她要走出美术馆正面玄关的自动门时,她碰上了熟面孔。那是张让人怀念的面孔。
对方也马上留意到红子。
那个人长得很高,全身穿着一套高雅的西装。这个男人是隶属爱知县警的刑警,名叫麻井,他过去曾经是林的上司。红子在跟林结婚之前,曾经两个人到他家去拜访过。红子跟他在结婚喜宴之后就没见过面了吧?
“呃……我记得你原来的姓确实是叫……”麻井面带微笑的走向红子。
“我叫濑在丸。”
“啊啊、没错没错,就是叫这个姓。真的好久不见了,不过还真是巧遇呢!”
“好久没问候您了。”红子低下头。
“你今天是……来看展览?”
“是的。警部在忙工作?”
“是啊,哎,我来大概看一看警备情形啦。”
“一跟关根朔太扯上关系,就会有这样的烦恼呢!”
“对了,就在前几天,林他曾经特地过来这里呢!”
“咦,他来这边?”
“嗯,喏,我们以前一起追过专偷美术馆的小偷”
“咦,是那样子吗?”
“啊?你没听说过呀?”
“那个人又不会谈工作上的事情。”
“这样啊……没啦,失礼了,是我太多嘴。”麻井举起一只手。“你的小孩也长大了吧?我记得是个男孩子吧……他差不多已经是小学生了吧?”
“是呀,这会儿都要上国中了。”
“哇,都要上国中啦!时间过得真快呢。不过你完全没变嘛……这样子喔。那我们找时间再慢慢聊吧。哎……呃,我还有工作,就在这边……”
“不好意思打扰您了。”
麻井就此进了美术馆里面。
真要讲起来,能听说林的事,就叫红子非常开心了。最近只要是关于他的事情,不管是什么她都能正面接受了。虽然连她自己也不晓得自己是什么时候变成这样的,但是,她的确已经跟过去不同了。
就如同秋野秀和指摘的那样,因为这件事情,或者是因为见到了秋野,从那个时候起她看林的角度就改变的这件事,或许就像是秋野所讲的那样。然而,她不想承认这是受到秋野的影响。
一定不是那样的。
这是时间经过之后的缓和反应,她宁可如此认为。
麻井跟她讲的,过去他曾经跟林一起追捕专门行窃美术馆的小偷这件事,让她有点着迷。这件事是她第一次听到的。那是什么时候的事呢?林调到杀人课,应该已经有五年还是六年了。如果是在这之前的事,那就是红子还是林妻子的时候发生的事。
一讲到那个时候的她,背负着濑在丸家的问题,既要带孩子,也要处理生活上的事务,跟丈夫之间也有问题,自己的研究完全没有进展,她心中抱着这些压力,渡过她内心真的毫无余裕的时间。她甚至觉得自己笑不出来。现在回想起来,她那时不就是处在危险到让人害怕的状态。于是在那样的情况下,她就从自己的生活当中割舍掉最心爱的事物。
所以她跟林离了婚。
除此之外没别的路可走了,她心里这么觉得。
当时,
她做了活下去的决定。
选择了活下去。
也就是,她选择了一条活路。
在那之后,如今所有的事情都好转了。
所以她才能像这样,跑到美术馆来欣赏艺术。
她对于这一切都变得平稳安详而觉得感动不已。
她一定能得到与付出的牺牲不相上下的事物吧?
然而,
光是这样,
它的牺牲太大了。
如今只能、
放弃地想:时间是会过去的。
对于这一点,
她也有充分的理解。
说了好多次给自己听。
好多、好多次。
快放弃。
快放弃。
因为你们之间已经结束了。
她走到公交车总站搭上公交车。大概因为是尖峰时间,车上有许多乘客,红子抓着吊环摇晃了一阵子的同时,她看着车窗外的景色。
她回忆起初次搭坐公交车这种东西时的事情。因为平常都会有车过来接她,所以她擅自对过来接她的司机说。“有时候自己也想要坐坐大车。”
是几岁呀?觉得好像是幼儿园的时候。
于是大人让她去坐了公交车。是最后面一排的位子。剧烈地左右摇晃最让人感到有趣。由于濑在丸家的车子就紧随在后头跑着,她还向司机招了招手。司机笑了,挥动戴了白手套的一只手回应。她记得她也笑了。那司机在她念小学的时候死掉了。
大家都死了。
记忆如此鲜明地留下来,
人们却永远也不会留下。
这些记忆到我死了,也会消失无踪。
全部都消失不见。
大家还真能将这么悲惨的命运放到一旁,然后继续生活下去。
这实在是不可思议。
岂不是实在很滑稽嘛……
一边望着窗外如云烟流逝般的街景,
她如此觉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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