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买了头痛药吃但没什么效果,仍旧整天躺在床上。他打电话到小松原家请假,妙子一如往常不在家,接电话的是宫野静江。
“我会转告夫人的。”
宫野静江连一句“您要不要紧啊?”之类的慰问都没有,老样子毫无感情地说完便挂上电话。
岛崎一直以为休息个一、两天就会好,没想到足足躺了一星期。八月中旬的酷暑加上整天吹电风扇,他还得了重感冒。
这段期间,小雪音讯全无,岛崎打电话给她,但她公寓的电话线好像拔掉了,话筒只传来待接铃声。岛崎也没力气提笔写信,瘫在家里一日过一日。
病倒的第十天,也就是八月二十四日,他好不容易恢复一点体力,却来了不速之客——他的母亲。
起初听到敲门声时,岛崎并没应门,只听见访客的脚步声远离,过一会儿又听到门外不止一人在说话,接着门锁发出一阵金属声响,门被打开了。
“您看,在呀!”开门的是公寓管理员。这个月的房租明明付过了,岛崎不明白管理员为什么会闯进来,这时管理员转过头对着某人说话:“太太,您儿子在家啊。”
“啊呀,眞的耶。”管理员身后探出头的是岛崎的母亲。
“妈,怎么了?”岛崎仍躺在床上,勉强睁开眼看着母亲。
“我才要问你怎么了呢,生病了吗?”
“嗯,不大舒服,感冒了吧。”
“这样啊?”
母亲向管理员道谢,目送他离开之后便进屋里。“我路过这儿想顺道看看你,没带备钥又懒得回去拿,就请管理员帮我开门,不过我还眞是来封了。你啊,一个人住更要好好注意身体啊。”
“我知道啦。”眞不想被母亲看到自己这副模样。
“工作顺利吗?”
“很顺利啊,我比较担心你,成天在外面跑来跑去不累吗?”
岛崎的母亲是女子大学讲师,教授日本近代文学。
“一直待在家里身体会变迟钝的,这样跑来跑去刚好当运动,何况现在学校放暑假又没课。”母亲一会儿打开冰箱,一会儿检查流理台,“你啊,得多吃点有营养的东西呀。”
从小母亲就很照顾他,几乎到了过度保护的程度,或许是因为父亲对他太冷淡,母亲心里不舍吧,可是母亲这么做只让他觉得厌烦。
“你气色很差耶,我看不只感冒吧。”
“嗯,还好啦……”
岛崎含糊其词,终究骗不过母亲的双眼,还是乖乖地招了。他告诉母亲自己工作结束的回家途中遭到不明人士袭击。
“报案了吗?”
“报是报了。”
“歹徒呢?”
“没抓到,不过无所谓啦,又不是什么大伤。”
“可是你那次也是这样啊……”
母亲说的“那次”指的是两年前的案子。岛崎获得纯文学新人奖之后并没有因此发迹,所以两年后他改往推理小说发展,参加甄选顺利取得新人奖,没想到偏偏在这个时候,岛崎在颁奖典礼当天的回家路上遭不明歹徒袭击。
岛崎带着满心不悦回忆那段过往。当时他发现靠纯文学写作无法温饱,便转而挑战推理小说领域,他的第一篇作品写了七十张稿纸,是一篇结局出人意外的社会派短篇。
他心想一定会落选吧,也没抱期待,甚至是在接到得奖通知的时候才想起自己曾投稿参加甄选。
岛崎还记得自己的获奖感言是这么写的:“我在推理小说这个领域完全是个外行人,没想到第一次投稿就能得奖,让我重新认识了自己的能力。我将以本次的得奖做为跳板,期待日后更上一层楼,赢得更高的荣誉。”后来想想,当时实在是太轻狂了。
颁奖典礼结束后,他和编辑去银座喝酒,结果回池袋住处的途中,在公寓附近被不明人士重殴后脑勺。
“混账东西,开什么玩笑!全被你搞砸了!”
当时歹徒的吶喊至今仍紧紧附在鼓膜上,对方肯定对岛崎心怀怨恨,但他完全不记得自己做了什么遭人怨恨的事。
听母亲说,他被殴打之后一整个星期都在死亡在线徘徊,后来警方并没抓到歹徒,他出院后身体状况也一直不好,足足半年的时间什么事都做不了,得奖后决定性的第一篇作品因此迟迟无法写出,当然也没有出版社上门,最后他仍然无法靠撰写推理小说赚钱,只得回到原先写杂文谋生的生活。
岛崎不时会思索那名歹徒到底是谁,但愈想只是愈气,现在他都尽量克制自己不去想那件事。
“要是没发生那件事,说不定你早成为一名成功的作家了。”母亲发着牢骚,“你的运气也太差了。”
“我们不是说好不提了吗?”
要不是母亲又提起,他根本忘得差不多了,现在还提那件事干什么呢!岛崎不禁一肚子火。
“抱歉,妈不是那个意思……”
“那是什么意思?”他也知道母亲很担心他,却说不出感谢,“你也管太多了吧,我的事情你不要再插手了好吗?”
他不由得激动地口出恶言,但看到母亲不发一语的沮丧模样,又陷入自我厌恶的情绪。母亲其实给了自己非常大的勇气与慰藉,但他却无法坦率承认。岛崎很讨厌这样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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