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去。”奥索尼奥说,随即立刻离开了。
萨克斯打开黑色的刑事鉴定工具箱,拿出一个干净的塑料袋,拉开拉链,取出里面的白色特卫强【注】连身服。她换上这套衣服,将帽子拉过头顶,再戴上手套。这种服装现在已成为纽约市警局所有鉴定部门的标准工作服,它能防止一些诸如毛发、皮肤细胞之类的微细物质从鉴定人员身上脱落污染现场。这种服装还配有一双靴子,不过萨克斯仍然依照莱姆的要求,在靴子上绑了两根皮筋,以免自己的脚印和被害人及疑犯的脚印混在一起。
【注】一种由美国杜邦公司独家制造的特有非织造物,纺粘结构非常细密,可防止百分之九十九以上直径在零点五至零点七微米之间的微粒穿透。
她戴上耳机,调整好麦克风,将接头插在摩托罗拉对讲机上。她先呼叫总部请他们转接至普通民用电话,经过一番复杂的转接系统操作后,林肯·莱姆低沉的声音便清楚传进她的耳朵里。“萨克斯,你到了?”
“嗯。这里和你说的一样……他们把疑犯逼至绝路,然后他就突然消失了。”
他轻声笑了一下。“而他们现在要我们把他找出来。我们应该先确认一下有没有人犯错。等等……指令。音量降低。降低。”步话机中的背景音乐消失了。
刚才那位陪萨克斯一起走过幽暗走廊的鉴定组技师回来了,搬来两盏架在三脚架上的照明灯。
她把照明灯安置在门口,打开开关,然后才小心翼翼跨过门槛,进入犯罪现场。
关于刑案现场的搜证方式虽有许多不同意见,但一般说来,警探们大都同意进入现场的人越少越好。然而,现在大部分警局都还是以小组为单位进入现场。在林肯·莱姆发生意外之前,他总是一个人搜查犯罪现场,而他现在也坚持阿米莉亚·萨克斯应该这么做。在有其他鉴定组员一起工作的情况下,你很容易分心,而且会觉得——不管是有意识或无意识——同伴一定会找到你所遗漏的东西,从而丧失警惕性,松懈下来。
此外,还有另一个重要理由支持单独搜索。莱姆相当清楚,搜索者与犯罪行为之间会产生一种可怕的微妙关联。鉴定人员若独自在现场搜索,比较容易重塑被害人和疑犯当时的心理状况,并据此做出正确的判断,找出隐藏的证物。
阿米莉亚·萨克斯此刻正即将陷入这种复杂的心理状态中。她看着那具年轻女性的尸体静静地躺在地上,附近只有一张纤维板桌子。
尸体旁有一个打翻的咖啡杯、一本乐谱和一小截银色的长笛组件。当凶手把绳索套上这个女人的脖子时,她显然正在组装长笛。直到断气,她手里仍紧紧抓着另一截未装好的长笛。当时,她想过要拿它作武器自卫吗?
或者,这个女人已彻底绝望,只想在死前牢牢抓住某个熟悉的东西?
“我走到尸体旁边了,莱姆。”她一边拍摄数码照片,一边用步话机和莱姆通话。
“继续说。”
“她仰卧在地,但警员最初发现她的时候,她是腹部朝下趴着的。她们为了给她做心肺复苏才把她翻过来的。她脖子上有明显遭人勒杀的伤痕。”萨克斯小心翼翼地将她翻回原来腹部朝下的姿势。“她的双手被某种旧式手铐铐住,我没见过这种手铐。她的手表坏了,停在大约八点钟的位置,看起来不像是不小心摔坏的。”她用戴着手套的手捏了一下女人细细的手腕,发现女人的腕骨也碎了。“没错,莱姆,手表是疑犯踩坏的。这块表不错,精工牌。疑犯为什么把它踩碎?为什么不把它拿走呢?”
“好问题,萨克斯……这也许是条线索,也许什么都不是。”
这句话倒是可以成为刑事鉴定科学的箴言之一,萨克斯心想。
“赶到现场的警员割断了她脖子上的绳索,没动绳结。”警察在割开被勒死的被害人身上的绳索时,应避免破坏绳结——绳结的系法可以透露出不少凶手的个人信息。
萨克斯接着使用粘胶滚筒来搜集微细证物——近来刑事鉴定专家认为,过去使用的真空吸尘器存在吸入过多无关物质的缺点。因此现在大部分现场鉴定组的人员都改用滚筒,这是一种类似黏狗毛用的黏性滚轮。她把黏到的证物装袋,再用镊子从尸体身上采集毛发,并刮下指甲缝里的碎屑组织。
“我要开始走格子了。”萨克斯说。“走格子”一词是林肯·莱姆发明的,这是他坚持使用的刑案现场搜索方式。格状图形搜索法是容易理解的方法:先从一个方向来回搜寻,然后转个直角,把同样的地方再走一次。走格子时不仅要留意地面,也要注意观察现场的天花板和四周的墙壁。
她开始搜索,寻找一切被抛弃或掉落在现场的物品。她用滚轮黏取细微物证,用静电法采集脚印,并用数码相机拍摄现场的照片。虽然过一会儿会有摄影小组来拍摄完整的现场记录,但拿到这些照片还得花些时间,而莱姆又坚持必须在最短时间内取到一切可以参考的照片。
“警官?”塞林托喊道。
她回头望去。
“只是问一下……因为我们不知道那混蛋藏在哪里,所以想问你需不需要我找人进来支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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