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女孩子有在街头混过的聪明劲儿,就是这么简单。她是住在凶险的丛林里,有很好的反应能力。”做出这种评论时,汤普森的心里有一点刺痛,觉得对方可能会认为他在说她是个黑人,有种族歧视的意味,不过他只是在说她住在这座城市一个比较复杂的区域,必须非常机警。汤普森·博伊德也许是全世界最没有偏见的人;这是他父母教育的结果。他认识各种不同种族和背景的人,完全根据他们的行为和态度做出评判,而不是他们的肤色。他曾经为白人、黑人、阿拉伯人、亚洲人、拉丁人服务,也杀过这些种族的人。在他的眼里,这些人没有区别。雇用他的人全都不会直接露面,行动果断而小心。被他杀死的人,则是经历了不同程度的尊严和恐惧,而这些与肤色或国籍毫无关系。
他继续说:“这不是你想要的,也不是我想要的。但发生的事情却是合理的。现在我们知道,有很专业的人在保护她。我们需要重新安排,然后继续我们的计划。不能冲动。下一次我们会抓住她。我安排了一个很熟悉哈莱姆的人,我们已知道了她在哪里上学,现在会打听出她住在哪里。相信我,一切都安排好了。”
“稍晚我会再察看留言。”那男人说完立刻挂了电话,他们通话没有超过三分钟,这是汤普森·博伊德的极限。
按书上说的做……
汤普森挂了电话——没有必要将指纹擦掉;他仍戴着皮手套。他继续在街上走。这个街区曾经是一个舒适的老社区,街道的东侧是平房,西侧是公寓。附近有几个刚从学校放学的小孩。在这些房子里,汤普森仿佛可以看到电视上播着肥皂剧和下午的脱口秀节目,女人们在熨衣服、做饭。无论这座城市其他地方的生活如何变化,这个街区一直停留在二十世纪五十年代。这让他想到童年时代的拖车和小平房。那是一段美好、舒适的生活。
那是在他进监狱前的岁月,在他变得像失去了一条胳膊或被蛇咬过一样麻木之前的日子。
在他眼前一个街区,汤普森看到一个十岁左右的金发小姑娘,穿着学校的制服,走进一幢浅褐色的房子。看着她走上那几级水泥台阶,从她的书包里拿出一把钥匙,打开门,走进屋内,他的心跳加快了——只是回忆了一两次。
他继续向那幢房子走去,它和其他的小屋一样洁净,甚至还要更干净一些。屋前装饰着一个骑师形象的柱子,骑师有着黑人的五官,但肤色却漆成从政治上无可挑剔的棕褐色。还有一排陶瓷小鹿,正凝视着那一片小小的黄色草地。他慢慢地走过那幢房子,往窗户里看了看,然后又走上街道。一阵风吹来,将购物袋吹起,里面的东西相互碰撞,发出单调的叮当声。喂,小心一点,他告诉自己。然后抓稳了袋子。
走到街区的尽头,他回过身查看背后。一个男人正在慢跑,一名妇女正要在路边停车,一个男孩在满是落叶的车道上玩篮球。没有人注意他。汤普森·博伊德转身向那幢小屋走去。
在皇后区小平房里,珍妮·斯塔克告诉对她的女儿说:“不要把书包丢在走廊,放到小房间里去。”
“妈。”那名十岁的女孩叹了口气,声音拖得长长地说。她摇着那一头黄发,将她的制服外套挂在衣帽钩上,然后捡起沉重的书包,不高兴地嘀咕着。
“有家庭作业吗?”她漂亮的母亲问道。她三十多岁,一头浓密卷曲的褐色头发,今天系了一条桃红色的束发带。
“没有。”布里特尼说。
“没有?”
“是没有啊。” 棒槌学堂·出品
“上一次你说没有家庭作业,结果却有。”妈妈说。
“那次的不是家庭作业。那是一篇报告,从杂志上剪一些东西下来就行了。”
“你必须在家里做的、和学校有关的事,就叫家庭作业。”
“好吧,今天真的没有。”
珍妮知道没这么简单,她抬起了一边的眉毛。
“只是让我们带一些和意大利有关的东西去,给大家看,然后进行解释。你知道,是为了哥伦布日做准备的。你知不知道他是意大利人?我以为他是西班牙人或别的什么。”
这位两个孩子的母亲恰好知道这件事。她读到高中毕业,而且有护理专业的两年制学历。如果她愿意,她是可以去工作的,但是她当销售员的男朋友收入颇丰,希望让她留在家里料理家务,照顾孩子,有空就和好朋友一起去逛逛街。
照顾孩子也包括检查她们的家庭作业,不管是什么作业,包括向同学展示和解释。
“就这样吗?亲爱的,你说实话了吗?”
“妈妈——”
“是实话吗?”
“是吧。”
“是就是,不要说‘是吧’。你打算带什么去?”
“我不知道,也许从巴里尼熟食店找点什么。你知道吗?哥伦布似乎弄错了。他以为他找到的是亚洲,而不是美洲。而他来了三次,结果还是没弄清楚。”
“真的吗?”
“是吧……是。”布里特尼说着就不见了。
珍妮回到厨房,想着这个她还不知道的事情。哥伦布真的以为他找到的是日本或中国吗?她把鸡肉裹上面粉,然后加上鸡蛋,最后加上面包屑。她一边弄,一边沉浸在自己那个家庭亚洲之行的梦想之中——脑子里都是电视里的画面。就在这时,她无意间看了一眼屋外,透过窗帘缝隙,她看到一个男人正慢慢地朝自己家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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