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孙……肉……”
“哦,你说那龟孙子呀,”申厂长把话筒换了个耳朵,压低声音说,“你放心,咱们厂每天要运出去几百爿猪肉,还有肉糜、肉酱、灌肠,你最近几天别在小菜场买肉糜,说不定里面就有你问的那东西。”
二姨太放下电话,长长松了口气,这才想起来,昨天在大境路菜场买了半斤肉糜,敲了两个鸡蛋,做成肉饼子炖蛋,一家三口都吃了。
哇!她呕吐起来。
晚上,沈云锡一脸严肃地问她:“秦姐,小晶莹是我干女儿,我是她干爹,户口簿上我们已经是父女了,所以说咱们是一家人,我有权知道这孩子的真实情况,比如她的亲生父母,包括她母亲是怎么把她生出来的……”
二姨太犹豫了半天,“我怕说出来把你吓着……”
“我是医生,死人活人见得多了,你说吧。”
“那好吧,”二姨太舔了舔嘴唇,“我是从棺材里把她抱出来的……”
是夜,小晶莹做完了功课,正在整理书包,沈云锡走进来,看着小晶莹,目光慈爱,一言不发。等小晶莹爬进了被窝,才坐在床沿上,语重心长地对她说:
“晶莹,这个名字是爸爸给你起的。爸爸知道,自从你躲进冷库捉迷藏,出了那件事以后,你身上有些东西就改变了……”
顿了顿,沈云锡接着说:“爸爸希望你做一个快快乐乐的小孩,跟别的小孩一样的小孩。大人世界里的这些事情,你不用操心,更不要动用你身上的那种力量去干预,爸爸不希望看到,在一个孩子天真的外表下,隐藏着一颗冰冷的甚至残忍的心。
“大人世界的事情,一切天注定,老天爷自有他的安排,就象一台大戏,老天爷写剧本,我们这些人都是舞台上的演员,照着剧本演就可以了,不管什么角色,好人还是坏人,有没有在剧中死去,都无关紧要,因为那只是一台戏,戏演完了,大幕一落,演员就要下台,不可能有谁还留在台上。爸爸说的这些,你都听明白了吗?”
小晶莹点点头。
“爸爸要你发誓,对你天上的妈妈发誓,不管发生什么情况,都不要动用你身体里面的那种力量。”
沈云锡伸出小拇指,一大一小两根拇指紧紧地勾在了一起。 第十二章该来的就来该走的就走(5)
第5小节
一九六零年的夏天,一个炎热的下午,一位神秘的客人造访了东马街的沈家,那是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妇女。
“二姐,我是家贞啊!”
中年女人含着热泪,声音颤抖地说。
二姨太终于把她认出来,那是三姨太。
三姨太老了,瘦了,从屁股的轮廓依稀还能看出当年的丰盈,那个唱戏的三姨太、会弹钢琴的三姨太,那个象土耳其浴室里的丰腴女人,如今就象一棵隔了夜的青菜,扔在筐里无人理会。
和龚亭湖离婚后,三姨太离开了龚宅,现在在一家街道工厂里糊纸盒。有人给她说媒,她拒绝了,不是想给自己竖什么贞节牌坊,而是她这样的女人,该有的都有过了,曾经沧海难为水,如今的她只想安安静静过完这一生。
“阿姐,我现在身体不好,得了尿毒症……我剩下的日子怕不多了,这是好事,我可以去天上和我的延儿母子团圆了……”
三姨太一边说一边抹眼泪,二姨太也哭了,陪她一起哭。大家都是女人,都是这么过来的,确实不容易。
“二姐,有件事我一直憋在心里,要是现在不说出来,以后就怕没机会了……”
二姨太说:“你说吧,我听着呢。”
扑通一声,膝盖着地,三姨太跪在了地上,“二姐,我……是我……”
“雪儿的死和你有关?”二姨太语调平缓地问。
“嗯!”三姨太的声音里夹着哭腔,“红木橱顶上那罐云南老膏是我取下来的……我用它换了馒头里的豆沙馅,骗雪儿吃下去。我对她说,今天是中秋节,干妈特意为你做的,你不吃,就是不喜欢干妈……她信以为真,就吃了……”
“接着说。”二姨太的语调依旧沉缓。
“她吃到了馅,说苦,要吐出来,于是……我就……”
“你就掐住她脖子,捂住她的嘴,硬让她把鸦片吞下去。”二姨太不紧不慢的声音。
“嗯!”三姨太点着头,泪流满面。
“等她昏迷了,你就把她吊起来,伪装成上吊,还模仿她的笔迹写了遗书……对不对?”
“我一个人搬不动,找了帮手……那个端菜的扣根,是他把雪儿吊起来的……二姐,我对不起你!”三姨太放声大哭。
“就算我们是冤家,可雪儿怎么得罪你了?你要对她下这样的毒手……”二姨太的声音在颤抖,终于矜持不住了。
万万没有想到,跪在地上的三姨太忽然抬起头来,眼里射出一道凶狠的目光。
“哼!为什么?还用我说吗?你自己心里最清楚,这叫一报还一报!”三姨太理直气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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