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有没有肚子饿?走,吃碗牛肉面去,我请客!”吴薄拍拍张厚的肩膀,两人并肩朝街口一家面馆走去。
吃面的时候,两人不约而同望着煮面条的胖师傅,心里在想,要是那家伙不小心掉进锅里就好了,活活烫死……
张厚的手机响了起来,是张厚的妈妈,她带着哭腔对儿子说,你外公快不行了,你来医院看看他吧,你小时候他很宝贝你的……
张厚的外公72岁,肺癌晚期,躺在病房里,已经陷入弥留状态,对着亲人的呼唤,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是一对浑浊的眼睛稍微转动了那么两下。一旁,寿衣和寿鞋已经准备就绪。
病房外面,张厚哭丧着脸对吴薄说,小时候外公很疼我的,每年春节压岁钱的排行榜上,他总是排在第一位,我的第一台PS游戏机就是他给我买的……
“想开点,朋友!”吴薄用力拍着他的肩膀说,“凡事都是一把双刃剑,你外公的死,可以帮我们解决第136张啊。”
张厚瞠目结舌地望着吴薄,“你……你居然想用我外公的照片去发给那个女人!?”
“唉,老弟,别这么想啊!换一种思路——他没死,是你外公;他死了,就不是了。人死了都是一样的,上至美国总统,下至摆地摊卖杂粮煎饼的,大家都是平等的。”
见张厚没吭声,吴薄继续劝说,“你外公活着的时候疼你宝贝你,死了还能为你办一件实事,他一定会心甘情愿的……”
医生走进病房,宣告病人死亡,护士开始拆除心电仪、给氧机,拔掉了输液针管,周围响起一片嚎哭,亲友们一个个捶胸顿足,张厚也哭了。
“阿姨,”吴薄轻轻扯了下张厚妈妈的衣服,低声说,“趁外公的身体还柔软,给他换上寿衣吧。”
张厚的妈妈擦擦眼泪,点了下头,吴薄拼命朝张厚递着眼色。
“妈妈……”张厚擦干眼泪说,“让我来吧,我和我朋友一道换,你们先出去好吗?”
张厚妈妈想,儿子一定是想以自己的方式来告别外公,就不要扫他的兴。她把亲友们带出了病房,随手关上了门。病房里就剩下“张牙舞爪”和外公的尸体了。
吴薄掏出索爱手机,用二百万像素的数码摄像头对准外公,病房里光线不够,他用了手机里的闪光灯,咔嚓亮了一下,一边还嘀咕,连手机都带闪光灯了,将来手机就要配三脚架了……
拍完以后,两人开始给外公换寿衣,先脱掉带条纹的病员服,外公年轻时是区里的篮球队员,身强力壮,有一米八零,现在至少缩掉二十公分,秤分量的话,估计连一百斤都没有。望着骨瘦如柴的外公,张厚的眼泪忍不住又掉下来……
“喂——”吴薄忽然使劲捅他,捅在张厚的腰上,很疼,就听吴薄声气颤抖地说,“你外公怎么在动……”
张厚擦着眼泪说:“连这个都不懂!人刚死,会有关节反射,生物课老师讲过……”
话音刚落,外公的“关节反射”就达到了顶端——僵硬的身体直挺挺从病床上坐了起来,浑浊的眼球骨碌碌转动起来,死死盯住眼前的两个人。
“妈呀!”张厚和吴薄连连后退,一个后脑勺撞在墙上,一个脚后跟踩翻了衣架,上面挂的东西噼哩啪啦的掉下来,还有外公用过的一根胡桃木的龙头拐杖。
“外公!你……你怎么没死啊!?”张厚失声叫道。
外公的嘴巴在动,喉节也在动,粗哑的喉咙里却冒出一个又尖又细的女人声音来,而且带着浓郁的山东口音:
“谁是你外公!
“俺叫冯翠花,村里人都叫我冯寡妇,民国三十五年被胶东半岛(即山东)山河区人民政府判处死刑,因为我是村里的巫婆,为村民跳大神治病,把村里的耿老汉给治死了,区政府判我死刑,我死得冤,以前从来没有人来管这事,自从有了共产党,说要破除迷信,就拿我开刀了。那时候没有律师,没有上诉,法官和检察官都是一个人,上来就宣读我的罪状,判我死刑,然后就把我拉到村口的打谷场上,村里的民兵——就是耿老汉的大儿子——用一支三八大盖对着我的后脑壳,砰的火光一闪,象在我耳朵边放鞭炮一样,我就死了。”
张厚和吴薄吓得抱成一团,活象一对同性恋,又惊又恐地望着这个满口乡音的“外公”。
“我死后,把诉状递到了阴间巡回法院,判官说我是冤,可被我治死的耿老汉也冤,就让我六十年一个轮回,而他只等了三十年就转世了,根据他的个人选择,当了一条苏格兰牧羊犬,在主人家里吃香的喝辣的,还有专职保姆,美死了!而我从1946年苦苦等到2006年,终于让我给等到了,你外公的生辰八字和我相符,我便借他的尸还魂了……”
“可是!”尖利的女声变得无比气愤,“你们怎么可以拍照!刚才什么闪光灯一闪,我还以为三八大盖又朝我开枪了!吓死我了!我失败了!”
张厚结结巴巴地说:“外公……不!冯、冯女士,你的声音不是我外公,而且有很重的山东口音,明明已经附上身了,怎么还说失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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