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奇怪的是,弹头还找不着了。
为了找到弹头,刘长水把马刚的心、肺、肝一件件全都割了下来。弹头在肛门附近找到了,它被嵌进了骨盆里。刘长水费了好大的劲儿,才取出来。
弹头完全变形了,上面还粘着血粘着肉。陈文愣愣地看着弹头,一片茫然。刘长水显然知道是怎么回事儿,但他一直不说。
陈文急坏了,“刘科长,快告诉我,怎么会这样呢?”
刘长水说:“我要是告诉你了,你得答应我一个条件。”
陈文说:“什么条件?”
刘长水说:“你还回技术科怎么样?”
陈文心想,我宁可像马刚这样被打死,我也决不回来。他说:“刘科长,谢谢你!其实,我早就想回来了。”
解剖结束后,陈文请刘长水下饭店。忙乎这么长时间,刘长水饿坏了。他点了肚丝、炒肺片和熘肝尖。他喝着白酒,叭唧叭唧吃得格外香。陈文一口也吃不下,看着盘子里的肝、肚、肺,他感觉像是从马刚身上刚刚摘下来似的。
刘长水吃饱了喝足了,才告诉陈文是怎么回事儿。弹头打在了锁骨上,发生了偏移,以至在马刚的身体里游荡起来。发生这种现象是极其罕见的。刘长水过去只在法医的教材中见过。之所以会这样,与陈文没有膛线的破枪有关。弹头离开枪口时,不能旋转,巨大的动能没有用来保持直线前进,全都用来损害人体器官了。刘长水判断,这个弹头进入马刚身体时,应该是横着钻进来的。
9
这支破枪耽误多少事儿吧!
马刚如果不死的话,能额外破获很多案子。马刚犯的是死罪,他交代不交代都得死。不交代的话,警察会让他生不如死。一般情况下,死刑犯会很配合,他会把自己干过的所有案子全都交代出来。但现在马刚死了,一切的线索全都断了。虽然击毙马刚也能立功,也能得到表扬,但这毕竟是美中不足!为此,陈文心里很不痛快!
陈文不痛快,机械厂的干部职工可太痛快了!
马刚是机械厂的子弟,他混社会首先铲的就是机械厂这片。工厂里从干部到职工不少人都被马刚祸害过。
知道马刚被击毙后,第二天一早,机械厂的大客车就来到了公安局。那个年代,吹拉弹唱,工厂里什么人才都有。大客车刚一停下,乐队先下来奏乐,在嘹亮的乐曲声中,工厂的领导、车间的主任,包括劳动服务公司的经理笑容可掬地走进公安局的大门。
局长罗浩然率领班子成员以及刑警大队的全体干警列队迎接。
什么表扬信、锦旗还有慰问的礼品拉了能有半车。
公安局很少受到人民群众这么隆重的礼遇。那个年代,社会治安不好,导致警民关系也不好。人民群众对警察普遍没好印象。认为警察都是饭桶,只吃饭不干活。
公安工作有时干不明白。按理说,马刚的危害程度和张老大张老二是无法相比的,可张老大张老二死的时候,人民群众一点反应都没有。
马刚还没进入到职业罪犯的行列,很多时候,他针对的还是普通人,人民群众恨他也就不奇怪了。
陈文击毙马刚本来是工作失误,但由于得到了人民群众的热烈欢迎,失误也成了业绩!
机械厂前来感谢慰问时,陈文被局领导特意着重表扬了一番。
当机械厂的厂长王明辉得知击毙马刚的干警是机械厂的子弟时,还主动过来拍了一下陈文的脑袋,“我是你王叔,还记得吗?”
陈文说:“当然记得了。”
王明辉对陈楚良不错,出于感激,过去每年的春节,陈楚良都给这个王厂长家送大米。
王明辉对陈文说:“你都不知道吧,你爸给我送的大米,我自己都没捞着吃。”
马刚的父亲在工厂的翻砂车间,嫌不好,想调到水箱车间。车间主任对马刚的父亲说:“我放你走行,但我没权力调你到别的车间,你得去找厂长。”
马刚的父亲找厂长没好使,马刚亲自跑了一趟。在给了厂长两个耳光之后,厂长不仅同意了,每年的春节,还派人到马刚家送大米。
王明辉对陈文说:“这下好了。大米我可以自己留着吃了。”
王明辉从公安局回来之后,和其他头头商量了一下,觉得陈楚良这些年在工作岗位上任劳任怨,总是吃苦在前,享受在后。对这样的中层干部,应该奖励一下。当时正赶上工资普调,他们决定给陈楚良同志多长半级工资。
这个事儿挺大。那个年代为了半级工资都能打破脑袋。
陈楚良知道厂里为什么奖励他,陈文当然也知道。晚上在家吃饭的时候,陈文开始还想炫耀说,爸,你看我挺了不起的吧,因为我枪毙了马刚,你还多长了半级工资。但这些话,陈文没敢说出来。陈楚良的脸色一直很难看,他没有因为多长了工资而露出丝毫喜悦之色。
机械厂的多数干部职工恨马刚,但陈文的父母却恨不起来。从陈文当上警察后,马刚不仅对陈文客气,对陈文的父母更客气。见面老远就打招呼,问寒问暖,掏烟点烟。用马刚的话说,对我爸我妈我都没这么客气。马刚在机械厂也算是名人。名人对自己这么客气,陈文的父母自然对马刚有了好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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