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文说:“一会儿再说吧!”
小二说:“那你先放松一下吧!”
小二挥了一下手,一个长得文质彬彬的中年人走了过来。他蹲坐在面前,脱下陈文的袜子,为陈文做起了足疗。中年人叫沈城,是个中医大夫,搞这一套轻车熟路。他边做边问陈文:“大哥,这样行吗,重不重?”陈文被动地点着头。那个年代除了医院,大概只有看守所里才会有这种服务,陈文有点受用不起。除了疼就是痒痒。沈城捏脚心时,陈文差点笑出来。
陈文坐的地方其实是睡觉的铺位。屋子里靠东墙是一条长长的通铺。房间里除了通铺基本上没地方了。大家平时都呆在铺位上,一个挨一个坐成一排。他们身后是墙,但谁都不敢靠。身体要直上直下地坐着。不准说话,要做出思考状。这叫反省。
大家都在反省,陈文不用反省还在享受。他有点不好意思。他伸直了肩膀,离开了身后的墙壁。
沈城误会了,“大哥,不舒服吗?我是不是把你捏疼了?”
陈文急忙又把身体靠在了墙上,“没有。你捏得很好。”
两个脚全都捏完之后,陈文多少适应了。他向四周环视,发现中间的位置有个人没有反省,一直在躺着。
陈文问小二:“他怎么回事儿?”
小二的脸上闪过一丝笑意,似乎嘲笑陈文连这都不懂。
小二说:“他被定位了。”
陈文有点不高兴,“我没问你这个,我问他是谁?”
小二急忙说:“是刘铁军。”
陈文点了点头,像是知道刘铁军是谁。但刘铁军是谁,陈文并不感兴趣。他感兴趣的,什么是定位。他起身来到了刘铁军的跟前,扫了一眼就明白了。
铺位上有专门的铁环,刘铁军的双手和双脚都被锁在了铁环上,像是被定在了铺位上。
刘铁军微微闭着眼睛,见陈文看他就全睁开了。他不冷不热地问:“有事儿吗?”
陈文说:“想吃点什么吗?”
刘铁军说:“来点香肠吧。”
陈文向小二示意了一下,小二在窗台上找出根香肠,来到了刘铁军的面前,放进了他的嘴里。
刘铁军吃香肠时,所有人都深情地看着。他们的嘴不由自主地跟着咀嚼着。
晚饭开始后,号门开了一个小窗户,推进来一大盆菜汤和一小筐窝头。每个人从铺位下拿出自己的小饭盆端在手里向上举着。小二挨个为他们分发。有的给了两个窝头,有的只给了半个。盛汤时,有的专门挑干的,有的稀的只给了半碗。分完之后,大家谁都没有吃,全都看着陈文。陈文有点发蒙,小二向陈文小声地说:“大哥,现在你让他们吃吗?”
陈文急忙地说:“吃吧!”
二十来人同时甩开了腮帮子,开始疯狂地进食。声音简直喂猪一般,几分钟就全都吃完了。
筐里剩下几个窝头,盆里还有一些汤。大家的眼睛全都凝视着。小二像是没看见似的,把筐和盆推出了号门的小窗户。他向外面喊道:“报告,6号进餐完毕。”
小窗户当的一声,关上了。
大家把各自的小饭盆放进了自己的铺位下。沈城放进去之前,把脑袋伸进了盆里舔了舔剩下的菜渣。
小二来到了陈文的面前,把窗台上的各种食品一一打开。食品种类齐全,比陈文每天家里的晚餐丰盛得多。大家的目光再次集中过来,陈文一点食欲也没有,他对小二说:“你自己吃吧!”
小二有滋有味地吃着。所有的人跟着小二的嘴再次咀嚼起来。
小二吃到一半时想到了什么,他问旁边的陈文:“还给刘铁军吃吗?”
陈文点了点头。
小二拿起一根香肠递给旁边的沈城,向他示意了一下。沈城接过香肠口水都流了出来。他来到了刘铁军的面前,刘铁军说:“我不吃了,你吃吧!”
沈城把香肠放进嘴里没嚼几下就咽了下去。
晚上熄灯后,所有的人全都脱光了睡。他们每个人睡觉的地方很小,大概三个人睡一个人的位置。他们不能仰面躺着,只能侧身卧着。他们差不多是一个挨一个立卧在铺位上。他们上面没有盖的被,下面也没有铺的褥子。因为被和褥子全都贡献给了陈文。这是号里的规矩,大哥嘛!
陈文一个人睡了至少三个人的位置。下面一层一层铺着厚厚的被和褥子。有近半米高。陈文躺在上面像是躺在了船上。不远处,黑压压的脑袋和亮晶晶的白条真有点像波涛一般。波涛随着鼾声起伏着,陈文都眼晕了。
陈文躺在柔软的铺位上一点睡意都没有。他在想着父母,想着自己为什么会被关进来。
半夜时,白条中,有个人忽然坐了起来,陈文微微闭上眼睛,观察着。起来的人是沈城。他迷迷糊糊地向敞开式卫生间走去。他手里拿着个破旧的茶缸。他撒完尿接了一缸水回来。陈文以为他喝呢。不是,他把水泼在别人的身上。
刚才,沈城起身时,睡觉的位置已经被前后的犯人占上了。他把水泼在两个人之间,为的是,起到润滑作用,他借着光滑劲儿挤了进去,接着睡。
15
上午,曹凯和罗杨来提审陈文。
曹凯问:“昨天晚上有人欺负你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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