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右—左—右—左—右……
太阳没有止住西下的脚步。这事儿发生多久了?斯泰茜不知道现在是几点,她把表落在酒店房间里了,落在床边的桌子上。一想到手表,她就担心起来,怕服务员会顺手牵羊,那可是父母送给她的毕业礼物呀!她老担心酒店服务员会偷东西,但在她所有的旅行中都没有发生过这种事情。也许要得手并不像看起来那么容易,也可能人们根本就没她想的那么不诚实。她能在脑子里听到手表的“滴答”声,能想像出它放在桌上的样子——耐心地数着每一秒、每一分、每一小时,等着她回去。服务员会在夜幕刚刚降临的时候把床铺好,放一块小小的巧克力在他们的枕头上,让收音机的声音曼妙地在房间中飘荡,有几次斯泰茜是直到关灯后才听到的。
“几点了?”
艾米停下来看看表:“五点三十五。”
编完以后还得把它们放到一起,把几段连成一条。然后得有个人带上临时做好的担架顺着绳子滑下去,帮着埃里克把帕伯罗安置到担架上,这样他们就能把他安全地拉上来了。然后得再把绳子放下去,让另外两个人也一个接一个地上来。
斯泰茜估算着干完这些事得花多长时间,她知道要花的工夫太久了,他们快来不及了。因为现在已经是五点三十五了,很快就是五点四十,离天黑只有一个半小时了。
到最后他们总共编了五段尼龙绳,其中三段接在了绳子上,但放到井下后埃里克仍说够不着。于是他们又接上第四段,这时才发现要把临时担架绑在绳子上就需要一头一尾两段。
当马西阿斯快速地编着另外一段时,杰夫把艾米拉到一边问:“你做这事儿没问题吧?”
他们一起站在先前放置蓝帐篷的地上。太阳已基本落到地平线上,但还是很亮很热。艾米知道这就是这儿的特色:白天与黑夜之间没有过渡,没有滑入黑夜的缓慢过程;太阳一升起就是正午的烈日,一直到了西天的边缘才停止施威,这时黑夜即刻就降临了。他们唯一的一盏灯在埃里克手上,而且快没油了。十五分钟以后,他们就得摸黑干了,她想。
“什么没问题?”她问。
“得让你下去。”
“下去?”
“到井下去。”
艾米瞪着他,惊得说不出话来。杰夫把自己的T恤扔给埃里克后就换上了一件考古队员的衣服,这让他看起来像另外一个人,感觉很奇怪。衣服泛着光泽——看起来像卡其布面料,但实际上是一种聚酯纤维,前面一排纽扣到底,胸口上左右各一个口袋。艾米觉得这是猎人或士兵才会穿的猎装夹克。总之这让杰夫看起来不仅显老而且显粗壮了。他的鼻子被太阳晒得褪了皮,变成了粉红色,尽管烈日的暴晒让他筋疲力尽,但他身上还是有一种高度警觉的不安气息。
“马西阿斯和我得推曲柄。”他说,“所以不是你去就是斯泰茜去,你知道的……”他放低声音,耸耸肩说:“看起来得你去。”
艾米仍一言不发。她才不想下去呢,一想到要一直掉到一片漆黑的洞底去她就害怕。她甚至根本不想来这儿——这是她想告诉杰夫的。如果由她做主,他们一开始就不会离开海滩了。而且在他们发现秘密通道的时候,她也已经想方设法让杰夫警惕了,不是吗?她苦口婆心地劝说他们不要走这条路,可他偏不听。都是他的责任,能怪谁呢?难道不应该由他下到井底去吗?但就在她自问自答的时候,艾米也记起了发生在山脚下的事。她在空地上一步步后退,通过取景器捕捉镜头,一不留神就踩在了藤条上。如果她没踩,说不定玛雅人就不会逼他们上山了。他们就不会被困在这鬼地方,帕伯罗也不会摔断背躺在井底了,埃里克的鞋子里也不会灌满鲜血了。他们会走在离这儿几英里的地方,一步步远离危险,六个人抱怨最多的也就只是蚊子、黑色小飞虫和脚上的水泡了。
“你不是当过救生员吗?”杰夫说,“你知道该怎么处理这种事情的。”
救生员?没错,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她是当过救生员。有一年夏天艾米在家乡一个小体育馆里打工,一个小小的椭圆形的池子,七英尺深,不允许跳水。每天从早上十点到晚上六点,她就坐在一把躺椅上,嘱咐小孩子们不要乱跑、不要互相泼水、也不要把别人按到水里去,提醒大人们不要把酒带入游泳区,大多数人都不理她,她就这么一个礼拜工作五天。这个体育馆已快入不敷出,来的都是镇上的破落户——醉鬼啦、离婚的人啦,总之是个让人沮丧的地方。小孩儿并不多,有几天根本就没有一个人来光顾。这时候,艾米就能坐在椅子上看书了。如果特别安静,她就能浮在浅水区上,脑子一片空白。在被雇佣之前,她当然上过救生课程,而且也肯定学过怎么处理脊椎受伤者、怎么把伤员安全地放到担架上去,可就算学过,也早都还给老师了。
“你可以用我们的皮带。”杰夫说。
艾米只想跑下山去,她想像着自己做这种尝试的样子,冲到空地上、出现在守候在那儿的人面前。她会告诉他们发生了什么,想办法告诉他们这儿发生了多么糟糕的事,用动作模仿出来。她知道这么做难度很大,但是至少她要让他们看出她的恐惧,让他们也能感觉到。这样他们就会心生怜悯,放他们一条生路。马西阿斯的弟弟就躺在山的另一侧,尸体上插着箭,但艾米仍然心存幻想。她不想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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