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赶时间?”他问。
她瞥了一眼挂钟说:“还有四十分钟。”
“什么?”
“汽车。”
“什么汽车?”
“去考巴的车。”
“考巴……”他挣扎着坐起来,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自己又要吐了。床罩丢在门边的地上,他得想想它是怎么跑到那儿去的。“杰夫想干嘛?”
“让我们准备好。”
“你干嘛穿长裤?”
“他说我们得穿长裤,因为有虫子。”
“虫子?” 埃里克问,他还是摸不着头脑,没有完全清醒过来,“什么虫子?”
“我们要去考巴,”她说,“去一个旧矿,看遗址。”她走回卫生间。他能听到她放水的声音,这让他想起了自己的膀胱。他从床上爬起来,慢慢地穿过房间来到敞开的门口。她把洗脸盆上的灯打开了,光线刺了他的眼。他在门槛上站了一会儿,对她眨眨眼。她使劲拉了下喷头,把他推了过去,赤条条的他唯一要做的就是跨进浴缸。然后他开始打肥皂,动作灵活,尿液汩汩地往双脚间的空地儿流着,他还是没有完全醒过来。斯泰茜一路催着他,在她的帮助下,他终于洗了澡、刷了牙、梳了头、扒上了条牛仔裤、套了件T恤,但是直到他们在楼下匆匆吃早饭时他才弄明白要去哪儿。
4
他们在大堂集合,等着那辆把他们载到巴士站的小卡车。马西阿斯把亨利奇的纸条传给大家看,每人都对着有很多大写字母的德文④和底下歪歪扭扭的地图琢磨上一会儿。斯泰茜和埃里克空着手就出来了,杰夫让他们回去准备个背包,带上水、喷虫剂、防晒霜和食物。有时他觉得自己是这四个人中唯一能在世上生存的一个。看得出埃里克还在半醉状态中;斯泰茜在大学时的绰号是“斯贝茜”⑤,真是名副其实。她喜欢做白日梦,喜欢自言自语,或是干坐着盯着空气发呆;然后是艾米,她不乐意时就会撅起嘴。杰夫知道她并不想去找马西阿斯的弟弟,因此做什么都故意磨磨蹭蹭。吃过早饭她就钻进卫生间了,任由杰夫一人在那儿准备行李。后来她出来换长裤,结果却穿着内裤趴在床上,直到杰夫催她才最后穿好。她不跟他说话,对他的问题只用耸耸肩或吭一声来回答。他说她并不是非去不可,如果她愿意,完全可以一个人在沙滩上打发一天,但她只是直愣愣地瞪着他。其实两人都明白她的脾气,她宁可跟着大家做不喜欢的事,也不愿意一个人做喜欢的事。
当他们等着回去打包的埃里克和斯泰茜时,希腊人中的一个跑进了大堂,是最近自称为帕伯罗的那人。他跟大家一一拥抱。希腊人都喜欢拥抱,一有机会就抱。抱完一圈后,他和杰夫用各自的语言聊了一通,他们都需要用手势来填补对话中空白的信息。
“唐璜呢?”杰夫问,“堂·吉诃德呢?”他扬扬手,挑了挑眉。
帕伯罗用希腊语说了点什么,然后用手臂做了个抛掷的动作,又假装钓到了一条大鱼,鱼的重量把线都绷紧了。他指指手表,先指了六点,然后指向十二点。
杰夫点点头笑了,表明他听懂了:另外两人去钓鱼了,他们早上六点出发,中午回来。他拿过亨利奇的纸条给希腊人看,指了指艾米和马西阿斯,又指了指楼上表示斯泰茜和埃里克,然后又指了指地图上的坎村。他慢慢地把手指移向考巴,然后是代表着挖掘地的“X”。他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此行的目的,不知道怎样表示“弟弟”或“失踪”,所以只好用手指在地图上画着线路。
帕伯罗显得非常兴奋。他笑着点点头,指了指自己和地图,一直用希腊语快速地讲着什么。这说明他想跟他们一块儿去。杰夫点点头,其他人也点点头。希腊人住在旁边的另一家酒店,杰夫指指它,又指指帕伯罗光着的腿,然后指了指自己的牛仔裤。帕伯罗愣愣地看看他。杰夫又指指其他人的长裤,希腊人这才明白过来。他刚想走,马上又折回来要了亨利奇的纸条。他拿着纸条走到工作人员那儿,借了纸笔,弯下腰开始写,花了很长时间。中间埃里克和斯泰茜带着背包下来了,帕伯罗放下笔跑过去拥抱他们。他和埃里克做着摇晃的动作,做出投骰子的样子。他们又做出喝酒的样子,然后大笑着摇头,后来帕伯罗用希腊语讲了一个很长的谁都听不懂的故事。那故事好像跟飞机或鸟儿有关,总之是个有翅膀的东西,这一讲花了他好几分钟。显然故事很好笑,至少他觉得是,因为他总是讲着讲着就停下来大笑。他的笑声很有感染力,其他人也笑了起来,尽管笑得有些莫名其妙。最后,他回去继续照亨利奇的地图捣鼓。
当他回来时,他们看到他也照着亨利奇的地图画了一幅,上面写了一段希腊文,杰夫明白这是留给唐璜和堂·吉诃德的,让他们也去找挖掘点。他想告诉帕伯罗他们只会在那儿待一天,晚上就回来,但是没法说清楚。他仍指着手表,帕伯罗也是,他以为杰夫问的是他的同伴什么时候钓鱼回来,他俩都指着十二点,但杰夫说的是午夜,而帕伯罗却是指中午。最后杰夫放弃了,如果再这样下去他们铁定要错过车了。杰夫指指帕伯罗住的酒店,又指指他的光腿。帕伯罗会意地笑了笑,又与他们拥抱了一圈,这才跑出大堂,手里攥着照亨利奇的纸条描画的地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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