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晚卜,在店面二楼的住处里,爱于做好了逃命的准备。她一向奉行久待无用的逃命主义。她先将日常生活用品塞进大型的尼龙包包里,牙刷、化妆水、内衣裤、外衣、廉价的饰品。李先生一边看着深夜的电视节目,一边独自喝着酒,喝着喝着就睡着了,他发出如雷的鼾声,间还夹杂着用韩国话说梦话。他应该会就此熟睡了吧?爱子环视着只有两个四叠半大的房间。李先生那边能偷的东西好像都没有了,领到的薪水转手之间都还给地下钱庄了,所以仅有的现金似乎只有香烟钱,而且也没有任何值钱的东西。李先生的价值就只有提供住宿处和工作给爱子而已。
爱子对从新宿南口的电影院出来的李先生说“借个火点烟”,然后就跟着他回到这里来了。因为她看到站在路上叼seven star的李先生的视线一直在游移着,似乎思考着要到什么地方去,却又好像无处可去似地低垂着寂寥的眼睛。之前她也有好几次都得到独居中年男人的帮助,寂寞的男人实在是一个非常方便的存在,可以让她打发从之前落脚的工作场所过渡到另一个新职场的时间。爱子果然如她预定的计划住进了李先生的房间,成功地和他一起在锦华苑工作。提供自己的肉体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突然间,还没有放进包包里的盒子里的鞋子对爱子说话了。
“爱子,你要走了吧?想去哪儿呢?”
妈妈的鞋子已经有好长一段时间没有跟爱子说话了,这使得爱子显得非常高兴。自从她长大之后,妈妈的鞋子就鲜少说话了,理由是爱子似乎一直很忙。
“还没有决定呢,妈妈,因为警察突然跑来了。”
“啊呀,那可不得了,那你动作得快一点啰。”
“嗯。可是妈妈也要一起走哦,因为我们一直都在一起的。”
“那是当然啰,爱子。”
“莎吾娜。”
她听到李先生在说梦话,回头一看,只见李先生闭着眼睛嘻嘻嘻地笑着。大概是做了梦吧?爱子轻轻地笑了。李先生总是把爱子称为“莎吾娜”。她不知道已经告诉过他几次了,她叫“长岛莎莉娜”,但是可能是太拗口了吧,他总是叫她莎吾娜。她都不记得自己有几个名字,什么时候改名字了?
爱子掀开洗衣机的盖子,将还没有清洗的内衣裤挑了出来。把内衣裤留下来未免太可惜了,看来只能把这些脏衣裤直接塞进塑料袋带走吧?李先生的白色衣物被揉成一团
放住洗衣机里。爱子不禁咋了咋舌。明明一再叮咛过,不要把工作服和内衣裤一块儿丢进去,李先生为什么就是做不到呢?内外衣裤塞在一块儿的话,牛油的味道就会卡在内衣裤上了。倏地,李先生那让人联想起牛的身体和体味在脑海里复苏,爱子回头看着李先生。李先生是一个精力过人的男人,只要一睁开眼睛就朝着爱子猛扑过去,企图把她推倒在终年未曾叠起过的棉被上。
在职场上,李先生是一个嘴巴和动作都相当迟缓的人,偏偏做那档子事时却机灵神勇得让人感到惊愕,而且爱抚的手法又是那么地细致,有着厨师特有的手法。一眨眼间,他就将爱子穿着的T恤整个脱了下来,将牛仔裤流畅地从腿上褪掉。他轻抚着爱子的身体,老是爱发牢骚地说“再小一点比较好”,偏偏又执着于爱抚,对自己的床上工夫相当有自信。爱子皱起眉头,因为她想起两人几天前的对话。
“你要永远留下来!”李先生一边从后头冲撞着爱子,一边不停地大叫。
“可是你在大邱不是有家人吗?”
遇到不方便回答的问题时,李先生绝对不会回答,有时候甚至装出听不懂日语的样子。哼,狡猾的家伙!爱子之所以还没有杀他的念头是因为李先生还有利用的价值。无处可去的时候有一个可以回头的地方实在是很方便的一件事。如果美佐江他们的事情败露,或者李先生执拗地追着不放的话,到时候也只有杀掉一途了。话又说回来,爱子总觉得和执拗的李先生做爱好像是一种损失。
爱子热衷性爱。到目前为止,她跟各种不同的男人做过爱,但是不管和谁做,她都觉得很愉快。然而,性爱是自己拥有的有限的通货,能够利用性爱来付费时,她充分利用女人这种天生的本能存活了过来,但是现在已经没办法勾上年轻男人了。唯独对李先生,在付出这种通货时,她却觉得厌恶。该是找其它通货的时候了,但是又能找到什么呢?想着想着,爱子越发觉得麻烦,思考是她最不擅长的事情。按照不同的对象,从各种不同的层面激发出适合对方的自我来求生的方法是爱子的生存极致表现,而她配合李先生的方式当然就是猿渡睦子了。爱子决定明天早上出发,她铺好了棉被躺了下来。
第二天早上,一阵吵杂声将爱子惊醒,她睁眼一看,李先生正一个一个检查着爱子的行囊。爱子勃然大怒。
“不要碰我的行李!”
“莎吾娜,你要离开吗?”
“我只是出去做个小旅行而已。”
“那干嘛连这个也带着?”
李先生高高拿起一个老旧的盒子,那是放着妈妈的鞋子的重要盒子。
“不要碰!那是妈妈的!”
妈妈。不是睦子所说的“母亲”,也不是阿稔的“妈咪”,更不是李先生时而会嘟哝着的“omoni”(译注:韩语妈妈的意思)。我的母亲就是“妈妈”,听起来很舒服的“妈妈”,就像向阳的香碗豆一样,又可爱又漂亮,跟厨房和围裙最速配的“妈妈”。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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