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健、健治,去借一个电锹来,再这样下去,到天亮也挖不好的。”
但是,阿娜小小的,还好在天亮前就把她给掩埋好了。
这件事让谷田部十分不高兴,有好一阵子都不理健治。问他原因,谷田部在本子上写着:
“你他妈的应该对女人更好一些,她们太可怜了。”
健治回答: “对不起,谷田部先生!我下次一定注意。”
“你,真是愚蠢!”
谷田部怒吼着,但他的眼里闪着温柔的光。为了这温柔的光,我必须再去捕获猎物。可是,哪个成年女人会来这工厂的二楼呢?就连阿娜,看到自己的房间都会露出厌恶的表情,说: “就在这里干?”
所以,这次找个小女孩就好。以前还没有和小女孩在一起过,谷田部一定会高兴的。另外,自己与阿娜在一起学习时非常愉快,要是小女孩来了的话,我一定会呵护她,和她一起愉快生活的。
残虐记 6
我高中时写的小说里,没有一部写到过发生在我身上的一系列事件。书里主要描写了我被诱拐之前的健治与谷田部的关系,以及那种扭曲关系导致的一个女子的死。
社会上人们风闻一个高中女生写了一部有关性的光怪陆离的小说后,为此躁动。我小心翼翼地避开与我的事件有关的任何细节,对媒体的采访也是极力推托,发表了一张模糊的照片后就此打住。所以没有人把小说中的故事与我的诱拐事件联系在一起,同学中也没有人察觉“小海鸣海”就是我。世人只不过是以人的外表及行为来含混地、模糊地推测判断一个人。
朴实而不引入注目的我实际上是个“性情中人”,每日每夜都做着充满毒汁的梦。即使我把这一情节明明白白地坦露出来,也一定没有人会相信的。
母亲对我的获奖兴奋不已,但读了我的小说后却陷入了沉默。也许我的内心充满性幻想一事让她有些不快了吧。母亲因我而苦恼,因为我的脑子被不可改写的记忆充斥着,还因为不能抹掉那次引发了一切后果的事件而深感绝望。至今也难以填补的与母亲间的隔阂,也许从这时就已开始了。我现在与再婚后的母亲间,几乎没有任何来往。
“小海老师,恭喜了!”
那是一个四月的黄昏,我因小说获奖后所引起的骚动刚开始平静下来,我则若无其事地升上了高二。在公寓的自行车停车场,宫阪突然出现在我的面前。那天细雨霏霏,天气阴冷,浑身淋湿的我想赶快回家,于是匆忙地走着。当时我受出版社委托,正专心创作获奖后的第一部作品,宫阪的出现让我大吃一惊,刚从自行车置物篮里拿出的书包竟没有拿稳,宫阪用他那只健康的手托住了我正在下滑的书包。就在这时,我的手碰到了宫阪的义肢,橡胶做成的手坚硬且是暖和的。我吓了一跳,不由得缩回了自己的手。
“很暖和吧?”宫阪若无其事地说着: “那是因为有血液流过。这可是我自己的哟。老师,这次也写写我的事吧。”
为什么宫阪知道小海鸣海就是我呢?我不由得紧张起来。
“我想,我必须来庆祝你新的人生,所以特地从四国的深山里赶到这里来。”
官阪用有些发黑的义肢手指擦了擦他的下颚。
“你怎么知道作者就是我?”
我抬头望着渐渐暗沉的天空,想让自己平静下来。恰好雨过天晴,樱花树上刚长出的鲜嫩树叶映入眼帘。那棵树枝繁茂得像是要压到自行车车篷上的染井吉野樱,让我想起了T川河堤上一整排的樱花树。
“我不可能不知道的。说实话,我的想象与你写的小说十分相近。我也在怀疑谷田部与安倍川有某种关系,也许还是共犯。但是安倍川什么也没有说,谷田部也消失了。没有证据呀。透过证词而写的调查纪录与我脑子里出现的奇异故事完全不同。我每次接受一个案件时都会为自己满脑子的想象而苦恼,你的那次事件可是让我兴奋了很久。我的脑子里总是不断地在制造故事,然后毁掉,又制造,又毁掉。”
愉悦!我的小说又点燃了宫阪的想象之火。我眺望着公寓里母亲与我的房间,窗户外还晾着母亲忘记收回去的衣物。
“当我打电话给你说我发现了谷田部时,富阪先生不是就只说了句‘通知警察’吗?”
这时,宫阪有点着急了,连忙解释:
“你知道的,我想要的并不是真相。”
“那,想要什么?”
“是接近真相的想象。我想要的一定是催生我想象的素材,所以,安倍川与你都缄口不语,这在某种意义上让我更兴奋。”
我默默地用简陋的锁锁好自行车。官阪为了其自身的想象不惜来到这里,在自行车停车场中等着我,这让我感受到了他的执著,但由此也生出了不快。无论是我还是宫阪,都在那次事件中失去了某些东西。这也许就是以前官阪曾对我说过的“现实的真相”吧。我们都被想象剥夺了灵魂。
宫阪仍继续在说:
“《c犹如泥泞》里你没有写你自己的事吧。让我听听你自己的真实故事吧。我是为了听这个而来这里的。”
“在这里说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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