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奇怪的东西。’加宁顿船长说着,侧身看看船舷的右侧。‘可能是船上的货物烂掉了,腐烂物慢慢渗出船的裂缝所致。’”
“‘瞧那船头和船尾,’二副说。‘看她身上长出的那些密密麻麻的东西!’”
“就像他说的那样,船头和低低的外倾尾端下长满了一大簇一大簇奇形怪状的真菌类植物。从船首斜帆桁上的柱子和艏柱分水处垂下一丛丛长须似的白霜和海生椬物,这一切都笼罩在浮藻中。她那空无一物的右舷呈现在我们眼前——茫茫然一片死寂而暗淡的白色,模模糊糊地夹杂着一块块隐约的深色条纹与斑点。”
“‘船上升起了一股蒸汽,要不就是烟雾,’二副又开口说道。‘背着光就能看见,时隐时现的,你们看!’”
“然后我就看到了他说的那样东西——是一抹淡淡的烟雾或是蒸汽,不是悬在老船的上方就是从船里升起的。加宁顿船长也看见了。”
“‘是自燃!’他叫道。‘盘踞在船上的该不是什么恶魔吧,虽说不可能,咱们打开船舱的时候还是得小心点。’”
“现在我们离那破旧的弃船只有200码左右的距离了。快艇驶进了棕色的浮藻中。浮藻汹涌地浮荡在向上举起的船桨周围,我听见其中个人低声咕哝了句,‘该死的糖浆!’实际上,不能说它不像糖浆。小船继续徐徐前进,离那旧船越来越近时,浮藻也变得越来越厚了,以致于最后它明显使我们的速度减慢了。”
“‘伙计们,加快速度!用点力气!’加宁顿船长大声喊道。之后除了大家的喘气声,还有小艇前行时阴沉沉的棕色浮藻插着船桨反复发出的扑哧扑哧声外,周围一片寂静。我们的船向前驶着,我意识到夜晚的空气中有种奇异的气味。虽然我能肯定是船桨划过浮藻所致,对我还是觉得有点不对劲,但又说不出个究竟;恍惚中它给我一种很熟悉的感觉。”
“现在我们离那旧船已近在咫尺。不远处,它高高聂立在朦胧的夜色中。这时船长叫了一声‘收起头桨,准备撑篙。’大家按着吩咐做了。”
“‘上船喽!喂!上船喽!’加宁顿船长高声喊道。可是每一次他大声叫喊后,除了声音消失在空旷的大海上发出的沉闷声响外,没有人回答。”
“‘喂!上船喽!喂!’他喊了一遍又一遍,但是回答我们的只有破旧的船体那沉闷乏味的寂静。不知怎的,他喊叫时,我抬头期待地看着那艘船,稍许有些古怪的压抑感在我心底涌起。渐渐的,这种感觉几乎累积成了紧张的情绪。尽管只是一瞬间的事,我仍记得当时我注意到天色越来越暗。热带地区,夜的降临尽管不像许多小说作者描述得那么快,但它确实来得特别迅速。但是与其说暮色在那短暂的一瞬间变暗了,倒不如说是我的紧张令我变得有些过分敏感。在这里我特别提到了自己的感觉,因为一般情况下我不是个易激动的人,所以我那猛然而至的紧张感便显得尤其强烈。”
“‘船上没有人!’加宁顿船长说。‘加快速度,伙计们!’船长向旧船打招呼的时候,小艇上的水手们本能地斜靠在桨上,现在他们又开始加速,接着二副兴奋地大叫起来,‘嘿,看那儿!那有我们的猪圈!瞧,底下写着‘贝奥普斯’。它顺水漂到这里被浮藻抓住了。多奇妙啊!’”
“就像他说的那祥,我们的猪圈被暴风雨冲进了海里,竟然能在这里碰到它真是太不可思议了:”
“‘我们走的时候把它一起拖走。’船长冲着水手们嚷嚷,叫他们拿好各人手上的船桨。由于浮藻厚厚实实地紧紧绕在弃船周围,完全阻碍了我们的船只前行,大家几乎无法向前挪动了。我记得当时自己模模糊糊地觉得很古怪:猪圈里装着我们的三头死猪,却还能独自漂浮那么远的距离,可我们一进入浮藻就几乎无法再让小艇前行一步。但那念头只在我脑中稍瞬即逝,因为接下来的短短几分钟内发生了许许多多的事情。”
“水手们终于设法使小艇前行到了离那废船不过几英尺的地方,手拿撑篙的那个人勾住了弃船。”
“‘前面那位,船勾住了吗?’宁顿船长问道。”
“‘是的,先生!’前桨手回答说。说话时,传来一阵诡异的撕扯声。”
“‘那是什么?’船长问道。”
“‘先生。扯断了,没勾住!’他的语气显示他受到了惊吓。”
“‘那就再勾一次!’加宁顿船长烦躁地嚷道。‘别以为这东西是昨天刚造好的!把撑篙朝舷侧主支索扣板上扔!’实际上那水手已经做得极其小心谨慎了。在愈来愈深的暮色中,我见他使出浑身力气来撑篙,其实这么做毫无必要——你看,那只船浑身布满了浮藻,根本走不了多远。我仰头一看到旧船那凸出的一侧时,便想到了这点,随即加宁顿船长的声音又在我耳畔响起。”
“‘上帝啊,这可是一艘旧船啊!可是医生,你看她的颜色!她根本不需要涂漆,不是吗?好吧,伙计们,谁给我一支桨。’有人递了一支桨给他,他将其斜撑在弃船腐朽凸出的船舷上;然后,他停下来,命令二副点上几盏灯,做好准备把它们递上来。此时整个海洋都笼罩在黑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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