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引擎可以发动就能开。车子在建筑物中,我还没试过门能不能打得开,如果不行,我就破门而出。”
“现在开动车子,也不出了伊鲁·桑·贾克。而且,前面的凶案现场一定来了不少警察,所以,现在最好不要做出引人注意的事。”
罗伊迪说得没错。
我绕到车门,只掀起布的一角,将身躯滑进车子里。
坐在驾驶座上,打开主开关。电子音响起,驾驶灯开始明灭闪烁。因为没有护目镜,所以我输入了密码,切换模式。控制板上显示出目前状况。电池残存量十分堪虞,但是,还在容许范围内。
我按下通讯装置钮。
想从记录的地址中,选出一个人来,打电话看看。中间,我想到时差。他们几乎都在地球的另一个方向,所以,现在是晚上。无法收讯的讯息传了回来。这是常有的事,并不稀奇。我只留下了我的地址,就切断了开关,看到我曾经打过来,对方大概会很惊讶吧。
我向后倾靠,两手覆盖着脸。
觉得身体好疲惫。
回想起来,是彻夜的劳动呢。
好困。
我闭上眼睛。但是,头脑还继续思考着。
必须做整理,排好顺序,再去理解。
太多不合理的事了。
是谁杀了库劳德·莱兹?究竟为了什么?
而且,奥斯卡也是老人。
一定是用一个人所为。是伊鲁·桑·贾克的某人,做了这件事。因为一年后,我恢复了意识,所以企图把杀人罪冠在我身上吗?
可能是我自己想太多了。
也有那种不具理论性的理由,完全无意义的杀人,而且可能以这种状况居多;只是一种冲动、快乐、偶然。
可是,头跟凶器都被带走了。
为什么呢?是当成胜利品之类的东西吗?
是想作战吗?
跟谁作战?
说到作战这个词,对象终究是人类。
打倒人类。
杀死人类,企图得到什么。
人类一再重演的行为,最后都会归结到那一点。
只是改变了形式,改变了程度,
本质、方向都没有变。
击穿晓良的头的子弹,不是机械自己射出来的,
是人类为了破坏人类而发射的。
就因为那明确的意志,和不明确的理由,
她死了。
为什么我没死呢?
我活下来,就是为了想这些事吗?
我替她报了仇,我还以了颜色。
我抹煞了杀死她的意志。
用这双手。
我用这双手杀了人。
扣下板机那一瞬间,我在想什么?
对晓良的爱情吗?
还是对人类法则的忠诚?
爱情吗?
正义吗?
两者都不是。
我只是,想着毁灭对方。
破坏、排除。
我想消灭一切,包括我自己在内。
那种破坏性的意志,朝向了他人,
也朝向了自己。
在扣下板机的那一刹那,我只想着那些。
如同机器般……
没有思考。
后悔?
不。我并不后悔杀了那家伙。
我在意的是,为什么,
那时候,我没有死?
如果死了该多好。
死了就解脱了。
这么一来,
就什么都没有了。
这么奇怪的事,
这么莫名其妙的想法,
都将不存在。
我早就……
干净利落的消失不儿了……
不如消失吧。
至今我不知道想过多少回。
现在就解除枪的安全装置……
但是,该对准自己的胸部?
还是对准自己的头?
我该破坏哪里呢?
破坏哪里我才能消失呢?
射穿心脏也不会死。
身体不是我的。
当然,射穿头部也没有用。
我存在于其它地方。
那么,射击罗伊迪就行了。
可是……这种事我办不到。
我不可能下得了手。
纵然罗伊迪是机器,
也不行。
我完全下不了手。
叹气。
幕幕重演,思绪停滞不前。
呼吸。
眨眼,
震颤。
鼓动。
背部感觉到座椅的压力。
动动脚,脚尖有触感。
我还活着。
我有感觉。
我活在晓良的身体中。
我活在罗伊迪的躯壳中。
虽是半吊子的人类,
却也确确实实以人类身分存在着。
这个生命绝不属于我一个人。
啊……
没办法。
我想,是没办法了。
为什么陷入这样的焦虑巾呢?
彷如迷失在沙子的曼陀罗中,
那种复杂、单纯、五彩缤纷的感觉。
在迷宫中,意识一直彷徨地游移着。
单纯的、复杂的、粉碎的连续。
中断、接续、
撕裂、结合、
各自的、一体的、
个个的统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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