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行人开始准备搬出尸体。凯利斯说,等们搬走尸体后,他还要赶去山谷那边。看来他是不眠不休在工作,真是个健壮的男人。
至于我,突然疲惫感蔓延令身,连站着都很困难了。我坐在建筑物前堆放的老旧木头上,顶着太阳发呆时,也不时遭睡魔短暂侵袭。
“冴羽·道流,”凯利斯走近我。“你可以回民宿了。”
“太好了。”我抬头看着他。
“今晚要不要去蒙·洛捷吃饭?”
“咦?什么意思?”
“你、我都被邀请了。”
“我没有。”
“不,我接到通知说,希望我也能邀你一起去。”
“谁的通知?”
“夏鲁鲁·多利。”
听到这个名字,我低下头来,不再看着凯利斯。体内的疲惫感变得更加沉重了。
“听说梅格苏卡·苏荷殿下也会出席。”凯利斯说:“她是想谈关于案件的事,虽然这件事不太适合拿来当用餐时的话题。”
我默默望着地面。
“要拒绝吗?”
“他为什么不自己来告诉我?”
“因为没办法连络上你吧。对了,我会尽快把你的防御衣和护目镜还给你。但是,唯独枪枝,可以在你离开这里之前交由我保管吗?”
“谢谢你,但是,可不能当成出席的条件哦。”
“这跟那是两回事。”
“我会考虑。”我低着头回答。
“十九点开始。我会把护目镜和防御衣送到民宿。”凯利斯说完后起身离去。
他走后,罗伊迪走向了我。
“罗伊迪,我们回去吧。”我伸出一只手说。
我借着罗伊迪的手站起来,两人一起走回民宿。
“你不舒服吗?”罗伊迪问。
“我累了,好想睡觉。”
途中,经过姜妮家后面时,可能是从窗户看到,她冲了出来。
“从我家通过比较近。”
我听她的话,从后门进入姜妮家。
“太好了,你没被警察抓走。”
“我是被抓了,但是,又被放了。”我说明。
“我就知道,这岛上没有那么坏的人。”
“包括夏鲁鲁·多利在内吗?”我无力的说。
姜妮说要带路,被我婉拒了。我们从她家玄关出来,走上大马路,前往民宿。一路上擦身而过的人,都从头到脚直盯着我们看。窗户里头有脸,横跨道路上方的路桥上也有脸,张张脸都默默看着我们,听不到说话声。
我们从民宿后门进入,走下螺旋梯时,伊莎贝尔从里面出来。
“姜妮都告诉我了,辛苦你了。”她的手在围裙上擦拭着。“我替你准备了餐点……”
“对不起,我一点都吃不下。”我摇摇头。“我现在很困,困得都站不稳了。”
进了房间,我立刻倒在床上,连衣服都来不及脱。
但是,尽管身体像濡湿的落叶,
尽管意识如烟雾掠过般逐渐稀薄,
我的头脑还是试图继续思考。
会不会,就这样又睡了一年呢?
会不会醒来时,已经变成了另一个人呢?
变成在另一个世界,过着全然不同生活的人。
说不定会彻底失去了至今以来的我。
所有一切都是虚构的,都是在梦境中。
人在入睡前,是否都相信,
可以回到同一个地方、同一个时间、
同一个躯壳的奇迹呢?
下如此大的赌注,
却还能若无其事地,很舒服地,
将意识交出来。
如同把灵魂卖给恶魔般地轻易……
08
我做了梦。
我在夏鲁鲁·多利的房间里。
他坐在椅子上,我躺在床上。
他又开始跟我说杀死先王的事。我已经听过好几次。
对,因为听过,所以有记忆。
我想,我竟然会记得梦中的事。
现在也是在梦中。
或者……
说不定,现在,这里才是现实。
我是夏鲁鲁·多利的人偶,
偶尔,一年会做一次梦。梦到我变成人类到处跑,跑出了宫殿,
说不定我是做这种梦的人偶。
或者……
我其实是久慈·晓良,
正想起了已故的冴羽·道流。
说不定我做了变成他的梦。
在梦中,会思考这种事吗?
会不会现实中根本没有冴羽·道流这个人?
哪边是现实?哪边是梦?
我又想将哪边当成现实,将哪边当成梦呢?
没有所谓希望。
是梦也好,
是现实,也只能当现实。
宇宙的一切,也可以是某人的梦境。
我的一切,也可以是我之外的人的梦境。
没有所谓希望。
我并不害怕消失,
相较于与永无止尽的延续,
这并不可怕。
总有一天要消失,
如沙漠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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