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自己也是看起来像人类,却不是完整的人类。
所谓人类是什么?
怎么样的状态,可以称为人类呢?
人类与非人类,
有什么不同呢?
是价值的不同吗?
身为人类是那么重要的事吗?
为什么?
死了的人,就不再是人类了吗?
沉睡的人又如何呢?
为什么不活着就不行呢……?
为什么?
一定……
一定、一定……
“一定”无远弗届地反射,回音不断重复着。
这种事,一定会……
搞不清楚,
哪种状态是人类,
哪种状态是活着,
在没有任何答案的状况下,
永远……
永远、永远……
不断重复“永远”,像回音般。
那里是礼拜堂。
两侧的柱子只点着微弱的灯,天花板暗得像宇宙。窗外地球的夜晚,看起来反而明亮多了。
只有里面祭坛附近,汇聚了柔和的灯光。风琴的琴声流入耳中,我才蓦然发现耳朵听得见了。空气震荡的低音,与物质微动的高音,交错重叠,笼罩在相互磨蹭的气体摩擦中。
梅格苏卡·苏荷一袭白色礼服,站在祭坛中央。
我加快脚步,试图拂去茫洋的空气;拂去如黏液般缠绕着我的空气。
“她……蒂宝受伤了。”我指着后面的蒂宝·苏荷。“请立刻替她疗伤,拜托你。”
“放心吧。”梅格苏卡温柔地笑着。“道流,你好体贴。”她伸出一只手。“到这边来。”
“可是……”我又看看蒂宝。
蒂宝也笑着,彷佛彻底忘了刚才流血的事。
原来,她真的不是蒂宝……
我想起来了。
像梦般。
像泡沫般。
“蒂宝呢?她没事吧?”我问梅格苏卡。
“蒂宝·苏荷不会来这里。”梅格苏卡摇摇头。“你眼前的她是独行人,是用来缓和你心情的策略。我欺骗了你,我为此道歉。但是,最后是她救了你吧?”
“是的。”我点点头。“太好了,不是真的蒂宝。”
“你为什么这么想?”
我们走到祭坛里面,进入呈放射线状排列的小房间之一。房间没有门,前面没有墙壁。说是房间,还不如说是凹陷部分,或突出建筑物外的空间。周围是印有图案的玻璃窗,一直延伸到天花板。没有灯,房内微暗。应该是用来谈私密话的地方吧。
我漠然环视房间模样后,再看看梅格苏卡·苏荷。
因为她对我伸出了白皙的手,所以,我在木制长椅缓缓坐了下来。她就坐在我旁边。
不知何时,蒂宝不见了踪影,罗伊迪也不见了。因为祭坛比较高,所以看不到那前面。
“呃……你刚才问我什么……?”我重新问女王。
“你说,幸亏她不是真正的蒂宝,为什么这么想呢?”
“因为……”
这种事还用问吗?
如果是真正的蒂宝,受那样的伤就死了。
就算不会死,也太可怜了。
“是别人就无所谓吗?或者是独行人就无所谓?”
“我也觉得她很可怜,可是,蒂宝是我的朋友,所以,我无法忍受失去她。”
“为什么?”
“我曾经失去过晓良。”
“所以呢?”
“因为不想再尝到那种滋味了,”
“会再尝到那种滋味的人是你吧?又不是蒂宝。”
梅格苏卡看着我笑。
“对……”我点点头。“没错,是我……是我不想再尝到那种滋味,是我无法忍受。”
“我知道了。”她点点头。“老实的孩子。”
“但是,她为什么……那么像蒂宝,而且,还知道我那么多事?”
“是我输入了数据。”
“从蒂宝那里听来的吗?”
“我不用听她说也知道。”
“复制人的事呢?”我想起来。这么重要的事,我刚才竟然忘了。也或许并不重要吧?我不知道。“那是……”
“是真的。”
“是……是吗?”
“你不用放在心上,那只是件小事。”
“是。”我点点头。“幸亏因为工作的关系,我有科学知识。”
“很好。”她伸出手来,握住我的手。“我只有一句话可以告诉你。”梅格苏卡贴近我的脸。“要有身为人类的骄傲,道流。”
看到梅格苏卡温柔的笑容,不知怎么地,泪水从我眼睛流了出来。
我不知道为什么。
这个温暖的感觉是什么呢?
太不可思议了。
是与存在根源息息相关的那种温暖;
是“我”这个人类最重要的东西,
被她清清楚楚指点出来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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