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布兰特已经完全潦倒了而且看上去年老体弱,但他在谈话时还是足够谨慎。他那些啰唆的要求具有强制力,却只字不提自己具备这个力量。他只是遮遮掩掩,目光中闪现着恶毒。他宣称:“我讨厌谈不愉快的事,我们是好朋友,你和我。我们不要提任何令人不快的事。”
事实上哈斯勒对此人的适可而止感到惊讶,但接下去的谈话使他意识到一幢乡间小屋以及一星期有几先令买吃的只是个比喻,并非对布兰特需求的准确描述。但此人要的只是一笔他可以忽略不计的费用。哈斯勒答应他会负责。
“但是听我说,布兰特,”他接着说,“这是一项对我们双方都有利的协议。只要你做你该做的,同时我就会做我这部分,否则就一拍两散。我承认你掌握的信息对我而言很有价值,我愿意为此付钱。我会给你一幢小房子,还有现金,这样你可以过得很舒服,但有一个条件--你要守住我的秘密。这不仅仅是不说出来,而且意味着你不能做任何事让别人发现这个秘密。你绝不能再到奥克斯肖特附近来。如果你想见我就打电话,用别的名字。你现在用什么名字?”
“贾米森。我猜布兰特已经死在爱丁堡了。”
哈斯勒点头。“马修斯也是,现在我是哈斯勒。不能再提马修斯了,明白?”
布兰特看上去是被好运气撞晕了,赌咒发誓他会遵守承诺。哈斯勒觉得他是认真的,但仍然反复叮嘱。
“我承认,布兰特,只要你愿意你就能伤害我。你散布你的故事,我就没法在这个地方待了。我必须离开。但我不愿意这样,所以只要你管住自己的嘴,我就付你钱。如果你讲了,你会看到后果是什么。我会离开这儿到国外没人认识我的地方定居下来,我的钱跟着我走,我还会过得很舒服。不过,给你的钱就中断了。你伤害我只是一点点,但你会毁了你自己。”
最后,哈斯勒给了布兰特一笔钱,在雷克曼斯沃斯附近乡间一个僻静的地方买了一幢小房子。他估算了一下让他生活得足够舒适要花多少钱,包括每天有一个女人上门给他做家务。为此哈斯勒增加了百分之十的费用。付了首期款,他承诺在每个月的第一个星期一付同样数量的钱。布兰特表示自己相当满意,发誓只要他能一直收到钱,就不会接近和骚扰哈斯勒。
当这些都安排好了,哈斯勒冷静地想,这是坏事,但还没有坏到不可收拾的地步。
02
哈斯勒和布兰特“和睦”相处了将近一年。每个月的第一个星期一,哈斯勒就把十张一英镑的钞票塞入一个廉价信封——那是每次专门为此事买的——在维多利亚火车站一个不显眼的地方,在一点半准时把信封放进一个事先指定的电话亭。那个时候布兰特总是在等电话。一人把信封藏在红色的电话号码本里,另一人及时找到。
但是,那一年还没结束,哈斯勒的担忧就变成了现实。布兰特提出了新要求。一天晚上他打电话来,用一种异常有教养的声音询问他们可以在何处见面。哈斯勒选定了北方大道上一处地方,然后开车去那里接布兰特。
布兰特在解释他的愿望时表现出一种嘲讽式的殷勤。他的态度表明他有把握得到他要求的。他觉得日子越来越沉闷,所以不太舒服。因为不再需要面对工作,他手里的时间变得越来越沉重。他想要一些钱来娱乐。不多——哈斯勒无须惊慌。只要一点点就能让他满意。布兰特的全部要求只是一周能去看两三次电影,偶尔坐公共汽车去旅行,在“绿山羊”酒吧里付自己的酒账或请请客。
对哈斯勒来说这额外的数目不值一提,但这事的本质困扰着他。他从未被勒索过,但他读过的所有相关的故事都强调对方的索求会不可避免地增长。那些在起初不起眼的请求,最后会膨胀为不可忍受的负担。
在每小时十英里的慢速行驶过程中,哈斯勒考虑他是否应该立即反抗。但是,他马上非常清楚地认识到三点。第一点,他不可能真正地反抗。他只能虚张声势。如果让布兰特意识到自己在欺骗他——而他一定会的——那么自己就完了。他只能让步。这样他的状况会比现在更糟糕,因为他的弱点已经清楚地暴露了。
第二点,布兰特的要求还算克制。在这一点上布兰特不得不认为自己是幸运的。
第三点,这个建议其实对自己是有利的。布兰特时间安排得越满,他的危险性就越低。他心满意足的时候会比无聊时少惹些麻烦。哈斯勒决定,既然已经走到这一步了,再为了一件小事去争斗,那自己就成了傻瓜。但是如果他准备做出让步,就必须做得有尊严,不能让布兰特觉得他可以对自己“收放自如”。哈斯勒继续降低车速,转过脸对着这个老头。
“对钱我不会在乎,”他高高兴兴地说,“我不觉得你的要求无理,我也不介意这样的小数目。但是我试着站在你的角度来看。我要是有你那么多的时间,就会去钓鱼。你觉得这怎么样?如果你喜欢,我来负责装备。”
布兰特很感激,虽然他总带着难看的嘲讽眼神,他认为自己很幸运,与老朋友的关系如此令人满意。他不是、也不会成为钓鱼的人。如果他能得到他要求的两三样东西,就很满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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