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任何会动的东西。
我听着自己的呼吸声。
知道汗水从额前流过。
起身。
我在床上。
深呼吸。
“王八蛋。”我低声说着:“别开我玩笑。”
心脏还跳得很快,汗水流过脸颊。
不,那不是汗。
我的眼睛流下泪水。
不由自主地。
怎么回事?明明是梦。为什么会觉得如此痛苦?
好暗,这里太暗了。
把脚伸到床下,随便套上鞋子。窗外也很暗,我走近窗口,望着外面。
玻璃是透明的。
万籁俱寂的夜。
根本没有什么跑道。
7
那之后,一直到天亮为止,我都无法成眠,而只是茫然地看着窗户外面,有一种来到水族馆的感觉。如果能够把窗户再打开一点,我想应该会更好吧。我又不会跳楼,难道就不能把那个卡榫拿掉吗?我研究了一下,要是有十字形的螺丝起子,搞不好我自己可以把它拆下来。下次拜托笹仓看看好了,我想。
早餐送到房间时,我反而开始想睡了。我什么都没吃,窝在床上迷迷糊糊地打盹。医院人员过来的时候,我大概有跟对方说我不吃了。等我起床的时候,桌上已经收得干干净净。
十点多,医生过来诊察,问我觉得如何,我回答说状况很好。等医生走出病房,我朝门口吐吐舌头。之后听到敲门声,我应了一声,笹仓走了进来。他没有穿肮脏的连身工作服,而是打扮得非常绅士,我稍稍吃了一惊。笹仓一只手上拿着花,像红玫瑰一样的花,说不定真的是红玫瑰。
“来,因为是探病,所以……”他把花束放在柜子上。“我本来觉得干燥花比较好,可是干燥花不适合放在病房,然后我又没有勇气拿人造花来。”
我在想,笹仓干嘛一个人在那边嘀嘀咕咕,不过因为看起来很好笑,所以不跟他计较。我默默听着。他把纸袋放在地上,从里面掏出书本,把书本也放在柜子上。
“都帮你带来了。我对合田撒了谎,然后进你的房间。我已经很久没做这种会让我内疚半天的事情了。上次有这种感觉是念中学的时候,那次是把自动贩卖机弄坏,拿走里面的东西,从那以后就没做过会内疚的事了。”
“那件事跟这件事的程度根本不一样。”我靠着墙壁,窝在床上说。
“我也帮你买了烟。”他把两盒烟放在书上。
“谢谢。”
“这里可以抽烟吗?”
“可以去大厅或顶楼抽。”
笹仓看看四周,发现了放在窗户旁边的椅子。他走过去,往窗户外面瞄了一眼,面向我坐了下来。
“有带螺丝起子吗?”
“现在?”
“嗯。”
“怎么可能带那种东西?”笹仓撇撇嘴。“只有危险的家伙才会带着那种东西在路上走。”
“我想把窗户上的卡榫拿掉,窗户要是不能完全打开的话会很闷,我会喘不过气来。”
喘不过气,这句话是刚好想到的,是语言上的气势。其实我并没有那么在意窗户上的东西。
“跟护士借不就好了吗?”
“她会认为我想自杀,绝对不肯借我的。”
“啊啊,原来如此,原来是这种作用啊,我还以为是用来防小偷的。”
“小偷怎么可能爬到这种地方来?”
“你等一下。”
他从椅子上站起来,把手伸进口袋,窸窸窣窣地像在找什么。因为看起来技术不怎么好,所以应该不是要变魔术吧。不过,如果他掏出螺丝起子的话,我还真想为他鼓掌。
他拿出的是硬币,在我眼前晃了一下之后,就走到窗户边,把脸凑近那个卡榫。
“这样拆得下来吗?”
笹仓没有回答。当他在拆卡榫的时候,我跳下床,去确认放在柜子上的书,然后,把花束的包装纸拆掉。护士在边桌上放了装着水的水壶,而且还有杯子。我犹豫了一下,打开水壶盖子,把花束插了进去。虽然这样就没水喝了,不过从我来到这里以后,根本没用过这个水壶,所以应该没有什么大问题吧。
做好手边的事之后,我走到还在跟窗户奋战的笹仓背后。
“如果不行的话就算了。”我说。
可是他没有回答,我只听得到他的呼吸声,看不到他的动作。
我不好意思再跟他说话,于是拿了一本书回到床上,继续靠着墙壁,翻开诗集。为了确认自己上次读到哪一页,我沙沙地翻着书。
“好了。”笹仓说。
可是,看不出有特别的变化。又过了两分钟,他默默回过头来,把卡榫的零件拿给我看。
“咦?拆掉了吗?”
“嗯,不过还有一个。”
“什么?还有啊!”
“这边窗框上还有。”
“这样就好了,能开一边就行了,我不会开那边的窗。”
“不行,要做的话就要做得彻底一点。”
“为什么?”
“呃,因为那是笹仓派的作法。”
“不用笹仓派的作法也没关系啊……谢谢,这样真的可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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