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者沉默了。)
「对人类而言,最大的禁忌就是杀人。」
——那些遭遇过暴力与性虐待的人,可能会成为以杀人取乐的狂徒,这点可以理解。但有许多类似遭遇的孩子长大后成为正常人,相反地,也有某些为了找乐子而杀人的凶手并没有被虐待的经历。关于这些问题您有什么看法?
「关于这个疑问,你必须要理解人类的两个特质。首先要先厘清虐待的定义。虐待并不需要与暴力或性绑在一块儿。父母无视孩子、否定他们的梦想、批评孩子头脑愚笨、或是以成人的逻辑狠狠训斥他们,这些都算是虐待的一种。持续否定孩子并不给他任何赞赏,会让孩子认定自己是个毫无价值的人。一个小孩,那怕是只有一丁点儿小事被褒扬过,都有可能在某方面出类拔萃;而更常被夸奖的孩子则会充满自信,时时认为自己能够成功,最后成为社会上的佼佼者。那些孩子不认为自己是没价值的,便不需要反抗这个世界或自己的命运,也不会考虑复仇之类的念头……我猜你应该已经可以理解了吧?那些以杀人取乐的家伙及随机杀人者,认定自己不被神、命运以及世界所爱,才会因愤怒而杀人。对一个根本看不见的对象进行报复,并将无辜的人卷入其中。这就好像他们想向命运强调『少瞧不起我』的感觉一样。」
——那人类另一个特质是?
「正如我刚才所述,外在的环境会对一个人造成影响。第二点则是每个人内心与生俱来的野心与梦想……这么说可能会产生误解,但我认为大多数让人毛骨悚然的罪犯,也是能成为伟人的候补人选。在历史中留名的伟大人物与异常犯罪者,其实就像是住在镜影世界两端的双胞胎一样。说起这两者的相似点……不管是犯下惨绝人寰犯行的凶手或伟人,内心都具备狂妄的幻想、美梦以及野心。因为他们胸中所怀抱的事物实在太巨大了,所以很难得到满足,只好继续努力将妄想化为事实。一个人内心暗藏的美梦与野心愈大,就愈有机会成为伟人——或者是可怕的犯罪者。这种作梦的能力是与生俱来的,但能否朝正面的方向开花结果,就端视当事者所处的环境、他所有接受的爱,以及是否有人肯定过他生存的价值。」
——您认为阿道夫·希特勒也是这类的杀人者吗?
「阿道夫,希特勒并不是一个以杀人为乐的凶手,但依然有许多相似之处。他应该也是度过了完全不被人肯定的少年时期吧。如果他青年时能顺利进入美术大学、成功达成画家的志向,他就不会想当什么元首了。但他的前半生却没得到任何人的认同,所以他才会为自己未被视为得天独厚的存在之命运感到激烈的怒意,发誓要向神复仇。」
——就算真如您所说,希特勒的行为跟性侵杀人好像也扯不上关联……
「大部分与希特勒交往过的女性,不是自杀就是死因异常……然而希特勒身上确实看不出什么强烈的性冲动。」
——那么他属于哪一种类型的杀人者呢?
「与其说他是杀人犯,不如说他是一个洗脑的天才。他可以让别人为他杀人……他具备能潜入对方脑中,进而支配对方的某种天赋。只要具备像希特勒一般的能力,之前提到的三项禁忌——性、药物以及直接杀人——就变得无关紧要了。比起那些,他能够享受更强烈的欣喜。」
——您是指?
「自由操纵他人——这才是一种至高无上的控制吧?基本上那已经等于神了。」
——您似乎对这种杀人魔,或者该说洗脑天才非常有经验。
这时,笔者注意到伦克警部的手指突然开始喀哒喀哒地,就像是在弹钢琴或打字般动了起来。他仿佛看着拙劣的学生般对我露出一抹笑容,并接着说:
「你终于进入正题了吗?维纳·韦伯。」
老实说,直到那一刻之前,笔者一直以为自己正巧妙且自然地将话题导向约翰事件,也一直相信自己就快成功地达到这次采访的真正目的了。
正当我不知该如何回答时,他却这么说:「去年十一月十四日,在奥地利萨尔斯堡圣乌苏拉医院急诊大楼值班的医师、护士与柜台小姐被杀了。犯人随后也在犯罪现场自杀……他名叫古斯塔夫·科特曼,曾因涉嫌在维也纳郊外以斧头杀害七对情侣而被通缉。这起事件发生的八天前,附近的住宅区有一名老者被发现自杀身亡,然而事实上那是一桩经过巧妙伪装的他杀案。死者姓摩克……不过后来查出那只是化名,他的真名是雅罗斯拉夫·查列克……是一名被美国、英国联手通缉的前捷克斯洛伐克社会主义共和国的高级官员。查列克被害的当天深夜,有名男子自称手枪走火而到圣乌苏拉医院要求包扎手臂。为他治疗的医师虽然马上偷偷报警,但男子之后便消失了踪影。当警方在调查这名男子是否就是杀害查列克的凶手、并去医院询问目击者时,却愕然发现所有看过男子的人都被科特曼以斧头杀死了。」
伦克到此暂时中断谈话,以「你是否听懂了」的表情傲慢地望着我。
「奥地利警方认为所有目击者都被杀害只是巧合,我想你不会苟同吧?然而一个职业杀手跟以杀人为乐的犯人怎么会扯上关联?斧头杀人魔科特曼竟然会那么刚好去杀那三名证人,随后又自杀……」
52书库推荐浏览: [日]浦泽直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