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玛莉?你在看什么?”
那个嘴上有青春痘和一副不安、受惊的双眼的女服务生正拿着烤好的派走过来。玛莉放开餐巾,让它掉在她腿上。“没事。”她平静地说。当女服务生在他们面前放盘子时,玛莉想办法让女孩的眼光接触到自己。“谢谢。”她说。
“不谢。”女孩喃喃地说,她朝玛莉直视了几秒,目光又漫无目的地滑向房间四周。
“对派改变主意了,我就知道。”她丈夫用那种自以为是的声音说,声音传达出的讯息是:女人!就是这样,光是带她们到水边还不够,还得把她们的头压低,她们才会开始喝水,整件事情都得帮她们。做个男人并不容易,不过我尽力做到最好。
“看起来好棒。”她说,惊讶于自己平静的语气。她对他灿然微笑,知道长得像珍妮丝·乔普琳的红发女郎正在注意他们。
“我搞不懂她怎么长得这么像……”克拉克又开始了,这次玛莉用尽力气狠狠踢他的脚踝,毫不留情。他痛得倒吸一口气,眼睛睁得大大的,然而在他有办法开口说话前,她把那张用铅笔写着讯息的餐纸塞进他手里。
他低下头去看。玛莉发现自己在祈祷,真正、真正的祈祷,或许是二十年来头一次。拜托,神啊,让他明白这不是开玩笑,因为那个女人不只看起来像珍妮丝·乔普琳,她根本就是珍妮丝·乔普琳。这个小镇太恐怖了,确确实实的恐怖。
他抬起头,她的心沉了下去。他脸上带着困惑和不悦,没有别的。他张开嘴要说话,结果越张越开,却完全说不出话来,就好像有人把他下巴接合处的关节拿掉了。
玛莉转头朝他瞪视的方向看去,厨师已经从厨房里出来,倚着磁砖墙壁,两只手臂交叉在胸前。他穿着雪白的衣服,戴着一顶小纸帽,斜斜地盖过一只眼睛。他和红发女郎在讲话,年轻的女服务生在一旁看着他们,表情混杂了恐惧和疲倦。
如果她不赶快逃离这里,将发生难以想象之事。玛莉心想。
厨师长得是令人难以置信的帅,帅得让玛莉没办法确切估算出他的年龄。大概三十五到四十五左右,她最多这么猜。和红发女郎一样,他看起来很面熟。他抬起头望了望他们,露出一对蓝色的眼睛,周围还有浓密漂亮的睫毛。他对他们笑了笑,然后又转头和红发女郎说话,不知说了什么,引得红发女郎发出一阵乌鸦般粗哑的大笑。
“我的天!那是瑞克·尼尔森(Rick Nelson),”克拉克悄声说:“不可能,不可能,他不是在六、七年前死于空难吗?”
玛莉想说他一定弄错了,想说这样的想法有多可笑。然而,她不发现自己不也相信红发女郎不是别人,而是死去多年的蓝调咆哮歌手珍妮丝·乔普琳。克拉克之所以知道那个人是瑞克·尼尔森,是因为他比她大九岁。当瑞克.尼尔森还没过世的时候,克拉克就一直注意电台播放的流行乐,那时当红的歌星“爵士宝贝”和“寂寞小镇”,如今只有在怀念老歌专辑中才找得到。克拉克知道那个人,既然他说了出来,她就无法视而不见。
刚才红头发的女服务生不是说了吗:你俩该尝尝樱桃派!
瑞克刚刚做好的!
在那边,不到二十尺,在空难中罹难的瑞克正在说笑话,大概是黄色笑话,从他们脸上的表情可以看得出来。他正说给那位嗑药过量致死的珍妮森听。
红发女郎把头往后一甩,对着天花板发出生锈般的狂笑。
厨师微笑着,丰满的嘴唇边两个酒涡迷人地深陷。年轻的女服务生,长着青春痘双眼茫然的那个,朝克拉克和玛莉望过来,似乎在问:你们看到了吗?你们懂吗?
克拉克恍惚明白了什么,他依然盯着厨师和女服务生看,脸上露出惊吓的表情。他的脸拉的好长,像是在哈哈镜里看到的东西。
“他们迟早会注意到我们已经发现了,”玛莉在心里对克拉克说:“现在我们还有机会逃离这场噩梦,到时候就完全不可能了。我想你最好对这个情况负起责任,小弟弟,而且要快。问题是,该做什么?”
玛莉伸出手,打算抓住他的手用力捏,不过又想想,要改变他下巴掉下来的表情,这还不够。于是她把手伸得更长些,转而捏了一下他的睾丸……她不敢太大力,只是轻轻一捏而已。克拉克弹了起来,好像被人抽了一鞭。他猛然朝她倾倒,差点跌下椅子。
“我的钱包忘在车里了。”玛莉说。她的声音听来又尖又响。“克拉克,去帮我拿好吗?”
她微笑看着他,眼神牢牢地盯住他的眼睛。她曾在美容院里的一些三流女性杂志上翻到一篇文章,大意是说,当你和同一个男人生活了十几二十年后,你们之间会产生一道低阶的精神感应连结。这道连结有时会让你们相当方便,尤其是当你老公没有事前打电话通知,就带上司回家吃晚饭,或是当你要他去杂货店买瓶料理用酒,再到超级市场买幼鲜奶油的时候。此刻她试着,竭尽所能地试着,利用这道精神感应连结传递一个更重要的讯息。
(走!克拉克,拜托快走!我给你十秒,接下来就换我跑。如果我跑出去时你不在驾驶座上,没有把车钥匙插入钥匙孔中,我有预感我们会死得很惨。)
52书库推荐浏览: [美]斯蒂芬·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