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又踢了一脚砂土。当碎石在车顶上弹跳时,车内响起了尖叫声。
“我的腿!吉姆!我的腿!”
杜雷的声音顿时衰弱了。外面的这个人,站在坑洞口的这个人,竟然知道他的名字。这意味着,他正面临极端危险的状态。
“吉姆,我的腿断了!”
“闭嘴。”杜雷冷冷地说。他的反应有点出乎我的意料。我很想跳到凯迪拉克的后行李箱上,从后车窗看看里面的动静,但是我知道不能这么做。就算我把脸贴上后窗玻璃,也看不见任何东西的。我早就说过,这扇车窗是经过偏光处理的。
我也不想见他,他长得什么德性,我早就看透了。我还看他干嘛?看他有没有戴劳力士表?看他是不是穿名牌牛仔裤?
“小子,你是谁?”杜雷问。
“我谁也不是。”我说:“我是一个有足够理由把你埋在这里的人。”
突然间,杜雷以极其恐怖的声音说:“你是不是叫罗宾森?”
我觉得自己好像被人重重打了一拳。他居然能联想得那么快,从那么多熟与不熟的名字和脸孔中,如此迅速便猜出我是谁。过去我认为他是头野兽,是头懂得生存之道的野兽,但现在我才明白,我对他的认识实在太肤浅了。不过,还好我对他的了解不深,否则我一定不敢如此冒失地用这个计策来对付他。
我说:“我叫什么名字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应该知道你的死期到了吧?”
尖叫声又响起了。
“救我出去!吉姆!救我离开这里!老天!我的腿断了!”
“闭嘴,”杜雷开口了,然后又对我说:“他刚才叫得太大声了,我听不见你说什么。”
我蹲了下来,身子凑近车顶。“我说,你应该知道……”
突然间,我想到小红帽的故事,故事中的大野狼假扮成祖母,也是这样对小红帽说的:“靠近一点,我听不见你……”
一想到这里,我便马上向后跳开。就在这个时候,车内响起了四声枪响。枪声震天,车内的人一定也被枪声震聋了耳朵。凯迪拉克的车顶上多了四个小圆洞,我感觉到子弹刚才就从我前额不到一寸的地方掠过。
“我射中你了吗,杂碎?”杜雷问。
“没射中。”我说。
刚才尖叫的那个人开始哭起来了。他坐在前座,软弱无力地敲打着挡风玻璃。我能看见他的手,苍白得就像个溺水的人。在他的旁边,还倒着一个人。吉姆必须把他弄出去,他流着血,伤得很重,疼痛难当,痛楚的程度已超过他所能负荷……
枪声又响了两次。前座的那个人不叫了,双手从挡风玻璃上垂下。
“好了,”杜雷语调平平地说:“他不会再吵了,现在我们可以好好说话了。”
我一语不发。脑子一片空白,宛如置身梦中。他刚刚杀了一个人,杀了他。我刚从鬼门关前绕回来,幸好我有所警觉。
“我们谈个条件吧,”杜雷说。
我沉默着……
“朋友?”
……没有回答。
“喂!你这家伙,”他的声音有些颤抖。“如果你还在,就回答我!有什么关系?”
“我还在,”我说:“我在想,你刚才开了六枪。我想你可能正懊悔应该留一颗子弹给自己。不过也许你弹夹里有八颗子弹,也许你现在正在重新装填。”
现在换成杜雷沉默了。过了一会儿,他才说:
“你到底打什么主意?”
“我想你已经猜到了,”我说:“我花了三十六个小时挖这个全世界最长的坟墓,现在该是把你和你的凯迪拉克轿车一起埋葬的时候了。”他仍试图控制话中的恐惧,而我要他控制不了。
“你不想听听我的条件吗?”
“我要听啊,不过得等一会儿。我先要找个东西。”
我走回厢型车,拿出了我准备好的铲子。
当我走回陷阱时,杜雷正在叫喊着:“罗宾森?罗宾森?罗宾森?”好像一个人对着断线的电话筒喊。
‘我在这,”我说:“你说吧,我会听。等你说完了,我自有打算。”
他开始说了,声音明显愉悦起来。我说我自有打算,他便觉得我会接受他开的条件;只要我接受条件,他就可以脱困了。
“我给你一百万元,只要你放我出去。不过,重要的是……”
我铲了满满一锹泥土,甩到后行李箱盖上。小石子弹跳撞击着后车窗,砂石滚落凯迪拉克与坑洞间的缝隙。
“你干什么!”他的声音高了八度,紧张了起来。
“闲着也是闲着,”我说:“你说你的,我总得找点事情来做。”
我又深深铲了一锹土,再扔进坑中。
杜雷说话的速度加快了,音调变得十分恐惧。
“一百万元,我以人格保证不会有人找你麻烦……我不会,我的手下也不会,任何人都不会。”
面对如此大的诱惑,我的手并没有停下来。这实在令人惊讶。我不断地铲着,不到五分钟,凯迪拉克的后行李箱盖便完全被埋在土里。与其把凯迪拉克拉出来,不如把它埋起来容易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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