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知道,但是他想未来的次数一定会增加。至少,他上厕所的习惯已经受到影响而改变了。
十五分钟后,他坐在客厅沉思着,早已忘了放在膝上的小说。一些问题继续浮现出来:今天他竟然没用过三楼的厕所。他们在早上十点的时候到街上的咖啡厅喝咖啡,当保罗和乔治坐在柜台谈过期的债务时,他去厕所小便一次。然后,在午餐时,他在汉堡店又上了一次厕所……之后是在下午,他借故到楼下寄信,趁机去上一楼的厕所。
他刻意避开三楼厕所吗?这个问题他竟然一整天都没有发现。
他敢打赌,自己潜意识里一定有这种想法。就像一个小学生,在放学的时候会刻意避开当地传说闹鬼的房子。像躲传染病一样地避开。
“就算这样,那又如何?”他大声地对自己说。
他不知道这样会如何,但是他很明白一点:他竟然为了一双在厕所出现的运动鞋,而怀疑像纽约这样的大都市的大楼厕所里闹鬼。
“我不能再这样下去!”泰尔对自己说,声音大而清楚。
他下决心的那天是星期四晚上,但是在星期五晚上发生的事,把一切全改变了:他和保罗·杰宁之间发生了一些冲突。
泰尔是个害羞的人,平常就很不容易交到朋友。当年他在宾州读高中的时候,在一次阴错阳差的机会下才有机会抱吉他上台表演。那时学校里一个名叫“光滑土星”乐团的贝斯手,在演出的前一天患了重感冒。乐团的主吉它手知道泰尔也弹得一手好吉它和贝斯。这个吉它手长得不但高大,又有暴力倾向;而泰尔身材娇小又畏缩,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那个吉它手便威胁他,看他是要代替生病的贝斯手上台表演,还是要被他们揍一顿。在无可选择之下,他只好站上舞台,在众人面前演出。
然而,在演唱完第三首曲子后,他的畏惧感便一扫而空了。在第一节演出终了时,他已经能适应,完全发挥。好几年后,泰尔听到一个关于滚石合唱团贝斯手比尔·惠门(BillWyman)的故事:惠门曾在演出时打瞌睡(不是在几个人的俱乐部,而是在一场大型演唱会中),结果不小心跌下舞台,摔断了锁骨。泰尔想也许大家都认为这故事太夸张了,但他却认为真的有此可能……他个人便深深体验到这个感受。在摇滚乐的世界,贝斯手可说是舞台上的隐形人。当然,保罗·麦卡尼(Paul McCartney)是个例外,但是绝大多数都是如此。
也许是因为这职位缺乏吸引力,因此乐团经常找不到贝斯手。在那次演唱会后不到一个月,土星合唱团便解散了(原因是吉它手和鼓手为了一个女孩而大打出手),于是泰尔参加由土星合唱团主唱另组的新乐团。就这样,泰尔决定了自己未来要走的路。
泰尔喜欢乐团表演时的那种感觉。你可以站在高高的地方,看着台下的观众,看他们随着节拍而欣喜狂欢;此时的自己,几乎是隐形的,但又真实地存在。你只要在后面偶尔唱几句合声便行了,也不会有任何人期望你开口说话或要求什么事。
泰尔已很少去上课,几乎都泡在乐团里,就这样过了十年。他的技巧真的很好,但是他没有任何野心,一点雄心壮志都没有。事实上,在他一个人到纽约投入录音工作,开始整天面对一大堆按钮的混音控制台后,他才发现他喜欢躲在玻璃墙后的控制室,而不是站在录音室演奏。在过去那些时间,他只交到一个比较好的朋友:保罗·杰宁。他们友情进展的很快,泰尔心想可能是因为他们都在同一行,深知这一行的压力所致……但是,原因一定还不止于此。他想,应该还得再加上两个条件:他的个性沉默,而杰宁先生的个性却相当强势,几乎到了咄咄逼人的地步。至于乔治,他的个性就比较不极端。
那天晚上他和保罗坐在麦马纳酒吧里,一边喝酒,一边随兴谈着关于混音、商场和一些人物时,突然,杰宁先生的右手伸到桌下,轻轻捏了一下泰尔的胯下之处。
泰尔猛然跳起来,震倒了桌上的蜡烛,杰宁先生的酒也溅了出来。一位侍者很快跑过来,在蜡油流至桌布前扶正蜡烛,然后便离开了。泰尔张大眼睛,直瞪着杰宁先生,一脸惊讶的表情。
“对不起。”杰宁先生满脸歉意地说……但是,在歉意之下的是一脸的平静。
“天啊!保罗!”泰尔惊讶地几乎说不出话。
“我以为你准备好了,才会这么做,”杰宁先生说:“我想,是我太主观了。”
“准备好?”泰尔重复道:“什么意思?准备好什么?”
“显露出来啊,把你内心压抑的自我激发出来。”
“我不是圈内人,”泰尔说,但是心脏却跳动得很厉害。部分原因是出于愤怒,部分是他不习惯这样尴尬的场面,害怕直视杰宁先生。刚才杰宁先生的行为,使泰尔十分狼狈。
“就当作没发生这件事,行吗?我保证下次再也不会这么做了。”杰宁先生说,他的眼睛似乎暗藏着一句话:等到你想要时再说。
“你说得轻松,事情都已经发生了。”泰尔想这么说,但又说不出口。他的理性告诉他,最好不要和杰宁先生撕破脸,这是一份好工作,在这里,他可以自由取用罗杰·达崔斯的资料,这比他两个星期的薪水还重要。他可以忍下来,把年轻人的冲动克制住,下次再发泄出来。更何况,他又何必觉得被侮辱了呢?又不是被杰宁先生强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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