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表情一定很好笑吧,白河轻声噗哧笑了。
“有这么意外吗?”
我大大点头。
无法想像爱赶流行的玛亚,我喃喃地说:
“搞不好,玛亚分别扮演了各种不同的自己。”
白河再一次抚摸笔记本。
“不会的,我想不是的。”
“……”
“玛亚是个有很多种面貌的女孩子,只是这样而已。守屋,你看到的玛亚,让你觉得她在扮演些什么吗?”
我发现自己说的话真是蠢到极点。
白河先合上笔记本,看了看桌上的资料。其中最醒目的,就属被分为好几个颜色的南斯拉夫地图。那是旧地图,说旧,也不过是两年前的东西,那时候斯洛维尼亚和克罗埃西亚都在南斯拉夫之内。我和白河几乎同时看着地图。
白河的声音,好像是勉强挤出来的。
“早知道会变成这样,就应该先问的。问说,玛亚,你是从哪里来的……不,早知道会变成这样,就绝对不让她回去。”
多半隐忍已久的泪水,突然间开始决堤。白河眼眨也不眨,用力屏住气擦掉眼泪。
真教人喘不过气来。
我早就知道事情会变成这样了。
不,正确地说,我早就知道,玛亚早就知道事情会变成这样了。但现在这样回想起来,我连一次都没有阻止过玛亚。至于若加以阻止,玛亚是否就会取消回国这个问题,我可以保证那是不可能的。然而,没有加以阻止这个事实,不就证明了我那时候只想到自己,把即将回国的玛亚摆在其次吗?
……我摇摇头,切换思路。想陷入自我厌恶的情绪还得往后排队呢。
而玛亚要回到哪里去,我们才能把悬着的心放下呢?从桌上的资料可以找出答案。里面有剪报、汇整得宜的笔记,以及书本。这些是文原寄来的。
看完这些,我对南斯拉夫各地的现状有了概括的认识。
若玛亚是回到斯洛维尼亚:
这就没问题了。早一步起事的斯洛维尼亚,其独立已获得许多国家的承认,完全脱离了南斯拉夫这个“负担”。往后斯洛维尼亚能否达到他们所期望的经济发展,仍是个未知数。但回到这里,玛亚至少不会有战火纹身之险。
若玛亚是回到克罗埃西亚:
这几近于最糟糕的状况。就像先前写的,玛亚回国后不久,具体而言是8月底开始,克罗埃西亚便陷入战争状态。听说因国内各处陆续引发战斗,邮政也蒙受极大的损害。玛亚的信之所以没有送到,可能是肇因于此。
若玛亚是回到塞尔维亚:
现阶段是安全的。没有听说塞尔维亚国内发生战斗或恐怖行动的新闻。但是,安全多半不会永远持续下去。EC和美国都主张绵延不绝的内战应由塞尔维亚负起责任。为何如此我并不怎么清楚,总之他们是这样主张,而且也施以经济制裁。看情况,武力介入是迟早的事。不过,目前是安全的。
若玛亚是回到波士尼亚?赫塞哥维纳:
真不知道这里和克罗埃西亚哪一方能让我们少担一点心。克罗埃西亚的战争或许激烈,但已经结束了。据传波士尼亚?赫塞哥维纳的战亡人数达3千人,这和克罗埃西亚比起来虽然较少,但战争仍然持续着。
若玛亚是回到蒙特内哥罗:
这里也是可以放心的地方。如果是这里,我们的心情就轻松了。就算EC或美国把内战怪罪在南斯拉夫联邦头上,而突然发动飞弹攻击,我想蒙特内哥罗也不会有事吧!
若玛亚是回到马其顿:
暂时不会有事。马其顿也乘机独立了,但联邦军似乎没有介入马其顿的意思。只不过波士尼亚?赫塞哥维纳的战争使得难民人数激增,而这个国家原本经济就不甚宽裕,有人认为难民的流入可能使治安急速恶化。不过,总不至于立刻出什么大问题。
“喏,守屋,搞不好……‘
白河本来打开了笔记本,漫不经心地看着,却缓缓地说了这句话。
“什么?”
但是白河却闭上嘴巴,沉思了一下,再摇摇头。
“对不起喔,让我再想一下。”
然后她拿起原子笔,把笔记本翻到新的一页,开始写东西。她有什么发现吗?
白河忙着进行她的作业,头也不抬。
我的眼睛突然看到被推到桌子边缘的咖啡色信封。那是文原写的信。里面写了些什么,我大致猜想得到。不过,我还是拿起那封信,抽出信纸。上面是以油性笔书写的强而有力的字,的确是文原的笔迹。
我眺望似地看信。
“白河,守屋:
事情我听说了。但是,我被交代了一些任务,很遗憾,无法回老家。即使能够回去,也只有中元节那两天,大概抽不出时间和你们好好谈。
更何况,说实话,我也不想这么做。
我了解你们的心情。不对,应该说我了解你们为什么这么做。的确,玛利亚和我们谈了很多,她能够平安无事是最好的。但是,祈祷她平安还不够,还要去讨论她是否平安,这就实在无法引起我的共鸣。
我曾经对守屋说过,我认为除了自己的手碰得到的,其余都是假的。看来,我似乎有很浓厚的农民性质。自己播种、自己耕耘、自己收割、自己吃食。我想,我似乎注定会这样老死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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