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我在蓝门场。”
“福尔摩斯先生确实去了一个鸦片馆?”
“去了,但并不是沉溺于那种可憎的恶习。”
“是吗?”雷斯垂德的目光移向壁炉架,落在那个装着皮下注射器的袖珍皮盒上。我不知道他是如何得知福尔摩斯这个偶尔为之的习惯的。
“您这么了解福尔摩斯,不应该有别的想法。”我责怪道,“他仍然在调查圆帽男人和男孩罗斯的死因,所以才去了伦敦东区。”
雷斯垂德拿出他的笔记本,打开,“我认为您最好把您和福尔摩斯先生调查的进展告诉我,华生医生。如果我要为了他而斗争——很可能将会有一场恶战——那么我知道得越多越好,希望您不要漏掉任何细节。”
说来奇怪,福尔摩斯总是认为自己在跟警察竞争,一般情况下不会把他调查的任何细节告诉他们。然而,在目前这种情形下,我别无选择,只能把男孩死前和死后发生的一切向雷斯垂德和盘托出。我讲了我们去拜访乔利?格兰杰男生学校,又从那里被引向了萨利?迪克森和钉袋酒馆。我告诉他萨利怎样向我进攻,我们怎样发现那只被盗的怀表,怎样对拉文肖勋爵进行了那次于事无补的拜访,以及福尔摩斯怎样决定在晚报上刊登启事。最后,我讲述了那个自称汉德森的人的来访,以及他怎样把我们引到了克里尔鸦片馆。
“他以前是个海关港口稽查员?”
“他是这么说的,雷斯垂德,但我怀疑他没有说实话,他的整个故事也都是编造出来的。”
“他有可能是无辜的,您并不清楚克里尔馆里发生了什么。”
“我确实没有在场,但是汉德森也不在场,他的缺席就引起了我的担忧。回头看看所发生的一切,我相信这是一个蓄意策划的圈套,旨在嫁祸于福尔摩斯,使他终止调查。”
“那么这个‘丝之屋’是怎么回事呢?为什么有人这么不遗余力地想要保住这个秘密?”
“我不知道。”
雷斯垂德摇了摇头,“我是个实在的人,华生医生,我不得不说,所有这一切似乎离我们的出发点——旅馆里的那位死者——相去甚远。据我们所知,那个死者是奇兰?奥多纳胡,一个无恶不作的歹徒,波士顿的银行抢劫犯。他是到英国来找那个画商,温布尔顿的卡斯泰尔先生的,来报仇雪恨。你们怎么从那件事扯出了两个孩子的死,还有白丝带这档子事,以及这位神秘的汉德森等等的一切呢?”
“这正是福尔摩斯想要查明的。我可以去见他吗?”
“哈里曼负责这个案子,在福尔摩斯被正式指控前,任何人都不允许跟他说话,他们今天下午要把他带到治安法庭。”
“我们必须去。”
“当然,您知道,这个阶段不会召唤被告证人,华生医生。但我还是要去为他说话,证明他良好的品行。”
“他们会把他关在弓街吗?”
“目前会的,但如果法官认为需要答辩——我想他肯定会这么认为,福尔摩斯就会被关进监狱。”
“什么监狱?”
“我不知道,华生医生,但是我会尽一切力量帮助他。与此同时,您有没有什么人可以求助?我想,像你们这样两位绅士,肯定有一些位高权重的朋友,特别是在侦破了这么多可以称之为棘手的案子之后。也许,您可以找找福尔摩斯先生客户中的某个人?”
我首先想到的是迈克罗夫特,当然我没有提到他。早在雷斯垂德开始说话前,他就出现在了我脑海里。但是他会愿意见我吗?就在这个房间里,他曾提出了警告,并且坚信如果我们不听警告,他将无能为力。尽管如此,我还是决定只要一有机会,就再次去拜访迪奥金俱乐部。那要等到治安法庭开庭之后再说。雷斯垂德站了起来,“我两点钟来接您。”他说。
“谢谢您,雷斯垂德。”
“先别谢我,华生医生,也许我什么忙也帮不上。如果说有什么案子看上去证据确凿,这个就是。”我想起哈里曼巡官前一天夜里也对我说过差不多同样的话。“他打算以谋杀罪审判福尔摩斯先生,我认为您应该做最坏的打算。”
第十二章 证据
我之前从未出席过治安法庭的开庭审理,然而,当我在雷斯垂德的陪同下走向弓街那座简朴而结实的大楼时,却有一种奇怪的亲切感。似乎我受到了传唤,不可避免地要到这里来。雷斯垂德肯定看到了我脸上的神情,露出忧郁的笑容,“我想,您大概没有料到自己会到这样一个地方来吧,华生医生?”我说他准确无误地道出了我脑海里的说法,“是啊,您应该想到,有多少人是因为你们的缘故上这儿来的——当然啦,我指的是您和福尔摩斯先生。”
他说的一点不错。我们频频开始的工作总是在这里结束,这里是通向老贝利,最后甚至是断头台的第一步。如今,在我写作生涯快要接近尾声的时候,回想起来便感到十分奇怪:我叙述的每个故事都以揭露或逮捕某个罪犯而告终,而过了这点以后,我几乎无一例外地认为他们的命运不会再牵动读者的兴趣,也就对他们不再理睬,似乎他们的存在价值只是他们干的坏事,罪案一经侦破,他们就不再是有着跳动的心脏和破碎的精神的人类。我从来没有考虑过他们穿过这道转门,走在这阴森森的过道里时的恐惧和痛苦,是否有谁流下悔恨的泪水,或祈祷上帝的救赎?是否有谁一直抗争到最后?我不关心。这不是我的写作内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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