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担心我的生命安全。”他对法庭说,“只想让他赶紧离开店铺。现在才知道我错了,应该让他留在里面,等珀金斯警官来了再说。他刚走到大街上,就失去了理智。他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我从没见过这种事情,法官大人,这太罕见、太离奇了,但这是毒品的副作用。我毫不怀疑福尔摩斯先生用枪射杀那个可怜的女孩时,相信自己面对的是一个面目狰狞的恶魔。我如果知道他带着武器,根本不会把东西卖给他,上天作证!”
这个故事在各方面都得到了第二个证人,也就是我已经注意到的那个红脸膛的男人的证实。他神情慵懒,举止过分考究,带有十足的贵族气派,皱着鼻子,似乎厌恶地嗅吸着这里过于平凡的空气。他没有提供什么新的内容,几乎是逐字重复克里尔刚才说过的话。他说,他躺在房间另一边的一张床铺上,虽然处于非常放松的状态,但可以发誓他十分清楚当时发生的事情。“鸦片,对于我来说,只是一种偶尔的放纵。”他最后说道,“它让我有几个小时可以摆脱生活中的烦恼和责任。我觉得这没什么可羞愧的。我知道许多人都因为这样的理由在家里偷偷服用鸦片酊。对于我来说,这根抽烟喝酒没什么两样。重要的是。”他语气尖锐地补充道,“我能够自我控制。”
当法官询问他的姓名以便记录时,这个年轻人在法庭上引起一阵骚动,“霍拉斯?布莱克沃特勋爵。”
法官盯着他:“先生,我是否可以认为,您是哈勒姆郡布莱克沃特家族的成员。”
“是的。”年轻人回答,“布莱克沃特伯爵正是家父。”
我跟别人一样感到意外。英国最古老家族之一的后裔竟然光顾蓝门场一个卑劣龌龊的吸毒馆,这真是不同寻常,甚至令人感到惊愕。与此同时,可以想象他的证词会给我朋友的案子增加多少分量。这不是某个道德败坏的水手或江湖骗子在说自己的一面之词,这是一个只要承认到过克里尔鸦片馆就有可能自毁前程的人。
他还算幸运,这里是治安法庭,没有记者在场。对福尔摩斯来说也是这样——这点我无需说明。霍拉斯勋爵走下来时,我听见旁听席上有窃窃私语,并注意到他们到这里来就是为了看热闹。这种爆炸性的消息对他们来说无异于面包和黄油。法官跟穿黑袍子的传达员交换了几句话,这时斯坦利?珀金斯站上了证人席,就是那天夜里我遇到的那位警官。珀金斯笔直地站在那里,头盔放在身体一侧用手托着,像伦敦塔的幽灵托着自己的脑袋。他说的话最少,大部分情况已经有人替他说过了。克里尔派去的那个男孩找到他,叫他到米尔沃德街拐角的那座房子去。他走到半路,突然听见两声枪响,便冲到铜门广场,发现了一个人神志不清地躺在地上,手里拿着一把枪,还有一个女孩倒在血泊中。人群慢慢聚集,他控制现场,并立刻看出那个女孩已经无力回天。他还描述了我怎赶到,认出那个昏迷的男人是歇洛克?福尔摩斯的。
“我听了以后不敢相信。”他说,“我读过歇洛克?福尔摩斯先生的一些事迹,没想到他竟然卷进这样的事情里……唉,真是令人难以置信。”
珀金斯之后是哈里曼巡官,那一头白发使人立刻就能认出他来。他说的每句话都经过仔细斟酌,为了达到最理想的效果,语音语调毫不含糊,使人想象他曾为了这番讲话排演了好几个小时,也许事实真是这样。他甚至没有掩饰语气里的轻蔑。把我的朋友投入大牢,甚至处以死刑,似乎是他人生的唯一使命。
“我向法庭汇报一下我昨晚的行动。”他这么说道,“不远处的白马街上有人闯入一家银行行窃,我接到情报赶了过去。正准备离开时,听见了枪声和警官的口哨声,便往南一拐,看是否能够帮得上忙。我赶到时,珀金斯警察指挥全局,处理得井井有条。我认为珀金斯警官应该获得晋升。是他告诉我站在你们面前的这个男人的身份。你们已经听说了,他是歇洛克?福尔摩斯先生,拥有一定的名望。我相信,他的许多崇拜者都会感到非常失望。他的真实本性、他对毒品及其凶残作用的上瘾,实在是离我们大家欣赏的虚构作品相差甚远。”
“毫无疑问,是福尔摩斯先生杀害了萨利?迪克森。事实上,就连其传记记者的想象力也无法在读者脑海里激起丝毫的怀疑。在犯罪现场,我注意到他手里的枪还是热的,衣袖上沾着黑色的硝烟,大衣上有几滴小小的血迹,只有站在离女孩很近的地方开枪才会溅上。福尔摩斯先生处于半昏迷状态,还没有完全从鸦片的迷睡中苏醒,几乎没有意识到他做了一件多么可怕的事。我说‘几乎没有意识到’,绝不是说他完全无辜。他知道自己有罪,法官大人。他没有替自己辩护。当我警告并逮捕他时,他并没有试图让我相信情况不是我刚才描述的那样。”
“只是到了今天早晨,在经过八小时的睡眠,洗了一个冷水澡之后,他才声称自己是无辜的。他对我说,他光顾克里尔鸦片馆不是为了满足他那令人厌憎的欲望,而是在调查一个案子,案件的具体情况他却不肯透露给我。他说有一个男人,只知道名叫汉德森,打发他到莱姆豪斯去追查某个线索,没想到这个情报却是一个陷阱。他说自己刚走进鸦片馆,就被制服,被迫服下一些麻醉剂。从未个人角度来说,我认为一个人光顾鸦片馆,却又抱怨被人下毒似乎有些奇怪。既然克里尔先生一辈子都在把毒品卖给想要买的人,这次居然决定免费奉送,这也是说不通的。我们知道这都是一堆谎言。刚才已经听到位值得尊敬的证人看见福尔摩斯先生抽了一支,又提出再抽一支。福尔摩斯先生还声称他认识被害的女孩,她也是这场神秘调查的一部分。我倒愿意相信他的这部分证词。他很可能以前见过那个女孩,在精神错乱的状态下,把她当成了想象中的某个特大罪犯。他杀害她没有别的动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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