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在我们去的地方会享用到更好的晚餐。您赶紧上车,我们就能早一点上路。”
他会不会真的在我自己家门外开枪把我打死?我相信他会。他有种蛮横无情的气质。另一方面,如果我上了这辆马车,很可能会被拉走,从此消失无踪。也许他正是害死罗斯及其姐姐,并用狡猾手段陷害福尔摩斯的那帮人派来的。我注意到马车里侧挂着丝帘——不是白色,而是珠灰色的。这时候我提醒自己,他说他所代表的那位先生掌握了一些情报。不管从哪个方面看,我似乎都别无选择。我上了车。那人跟上来,关上了门。这时我才发现至少有一点是弄错了,我以为安装磨砂玻璃是为了不让我往车里看,实际上,是为了不让我往车里看。
那人在我对面坐下,车夫立刻扬鞭策马,我们出发了。我只能看见一盏盏煤气灯在窗外掠过,当我们离开城市,往北——我猜测——行驶时,就连煤气灯也消失了。座位上放着一条毛毯,我拿过来盖在膝头,因为天气非常寒冷,就像所有十二月的夜晚一样。我的同伴一言不发,似乎睡着了,他的脑袋往前耷拉,手枪随意地放在腿上,然而,大约一个小时后,我伸手去开窗,想看看外面的风景,判断到了什么地方时,他突然警醒,像责备一个调皮的男生一样摇了摇头,“说真的,华生医生,我以为您不会这么做呢。我的主人煞费苦心地不让您知道他的地址。他是一个离群索居的人。我希望您把双手放回原处,让车窗就这样关着。”
“我们还要走多久?”
“需要走多久就走多久。”
“您有名字吗?”
“我有名字,先生。但恐怕不能擅自透露给您。”
“关于您的主人,您有什么能告诉我的?”
“这个话题我可以一路说到北极,先生。他是个非常出色的人。但是他不会欣赏的这么做的。总的来说,说的越少越好。”
我觉得这趟旅行简直难以忍受。我的表显示马车走了两个小时,但是没有办法知道我们往哪个方向走,走了多远,我甚至想到我们在不断地兜圈子,目的地实际上就在附近。有一两次马车改变方向,我觉得自己被甩向一边。大多数时候,车轮似乎行驶在光滑的柏油马路上,偶尔会出现一阵“哒哒”声,我感到是走过了一条铺砌的堤道。有一次我还听见一辆蒸汽机车牵引的列车从头顶上经过。我们肯定是在桥下,其余的时候,我感到自己被周围的黑暗吞没,最后竟打起了瞌睡。我醒来时,马车颤动着停住了,那位旅伴隔着我探身打开车门。
“我们直接进去,华生医生。”他说,“这是我得到的吩咐。请不要在外面逗留。这是个寒冷阴郁的夜晚。如果您不赶紧进去,我担心您会把命送掉。”
一瞥之下,我只看见一座巨大的、阴森森的房子。正面覆盖着常春藤,花园里长满了杂草。我们可能是在汉普斯特德郡或汉普夏郡,因为场院周围是高高的围墙,以及沉重的锻铁大门。此时大门已经在我们身后关上了。房子本身使我想起了修道院,细圆齿状的窗户,怪兽状滴水嘴,还有一个高出屋顶许多的塔楼。楼上的窗户漆黑一片,楼下有几个房间亮着灯。门廊下面的一扇门开着,但没有人出来欢迎我,不过,即使是在阳光普照的下午,这样一个地方也不可能带有任何欢迎的色彩。在那位旅伴的催促下,我匆匆走了进去。他在我身后把门重重关上,关门声在昏暗的走廊里回荡。
“先生,请走这边走。”他拿来了一盏灯。我跟他进去一道走廊,两侧是彩色玻璃窗,栎木镶板,和一些图画。那些画年深日久,颜色发黑,如果没有画框,我根本注意不到它们。我们走到一扇门前。“进去吧。我会让他知道您已经到了。他很快就回来的。别碰任何东西。别去任何地方。保持克制!”说完这些奇怪的指令,他就顺原路退了回去。
我是在一间藏书室里,石头壁炉里燃烧着木头,壁炉架上摆着一些蜡烛。一张深色木头的圆桌喝几把椅子占据了房间中央,这里点着更多的蜡烛。房间里有两扇窗户,都拉着厚厚的窗帘,木头地板上只铺了一张厚厚的小地毯。藏书室里的图书足有好几百种。书架从一个书架挪到另一个书架。我拿起一根蜡烛,查看了几本书的封面。这座房子的主人肯定精通法语、德语和意大利语,这三种语言跟英语一起出现在书架上。他的兴趣包括物理学、植物学、哲学、地质学、历史喝数学。我没有看到文学作品。说实在的,这些藏书使我一下子想到了歇洛克?福尔摩斯。它们似乎恰好也反映 他的趣味。从这个房间的建筑结构、壁炉的形状以及华丽的天花板,我能看出房子肯定是按詹姆斯一世风格建造的。我听从那位旅伴的建议,在一张椅子上坐下来,把双手伸在炉火前。温暖的炉火让我感到欣慰,一路上虽然有毯子,但还是冷得够呛。
房间里还有另一扇门,就在我进来的那扇门对面。突然,这扇门打开,出现一个很高、很瘦的男人,他的体型似乎跟那个门框完全不成比例,简直要弯腰低头才能进来。他穿着深色长裤、土耳其拖鞋,和一件男子晚间在家穿的便服。他进来时,我发现他头顶几乎全秃,额头很高,有一双深陷的眼睛。他行动缓慢,两只骨瘦如柴的胳膊在胸前交叉,互相紧紧抓住,似乎把自己搂抱着。我注意到藏书室跟一个化学实验室相连,他刚才就是在那里忙碌。在他身后,我看见一张长长的桌子,上面杂乱的摆着试管、蒸馏器、小口瓶、大玻璃杯喝呲呲作响的本生灯。来人身上有一股强烈的化学品的气味。我虽然很想知道他在做什么性质的实验,但觉得还是不问为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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