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间八点,喜多以探险的心情,带着装了浓咖啡的小热水壶潜入校内,然而就如橘所说,那是个极为无聊又痛苦的任务。
看了无数次手表,但时针却毫无动静。狭窄的资料室只有两个榻榻米大的空间,霉味让人窒息,冷冰冰的地板犹如冰块。不论如何踏步、如何搓揉还是无法温暖身体,屁股和脚底传来阵阵疼痛。
——来个校内巡逻吧。
寒冷和无聊,加上连夜成功犯下大胆行径,让喜多的心境松懈。海德茂吉的第一次巡逻时间在十点半左右,还有两个多小时。
喜多的尿意让他付诸行动。他蹑手蹑脚离开资料室,在附近的流理台方便后,摸黑走到地理室,贴到窗户边,胆颤心惊窥探外头的状况。
下雪了。
雪片漫无目的的纷飞在空中。
——难怪这么冷。
喜多重新包好围巾,把皮外套的拉链拉到胸口。
开了夜间照明的操场上,夜间部的学生不畏寒冷发出欢呼声,打着橄榄球。其中有许多老年人,喜多分不清谁是学生、谁是老师。他观赛了一会儿,后来看腻了,想探险的心情再度蠢蠢欲动,于是走下楼。三楼有喜多的教室。
他悄悄打开教室门。忽然间,喜多的神经发出警戒警报。窗外出现朦胧灯光。操场上的照明在校舍的背后,不可能照亮到这里。但教室外却莫名明亮。
喜多弯下腰走到窗边,躲在窗帘后观察外头。他发现灯光的源头。隔了篮球场的西栋二楼,老师办公室灯光通亮。一个人影掠过。
——竟然还有人。
喜多慎重地拉长了脖子。他在先前的侦查中,早已学会从三楼斜看二楼的动作。
看见女人的双脚。一双红色高跟鞋。
——是丰满。
女人在办公室后方,角度不对看不见上半身,不过那个下半身,不,应该说是那紧贴身体的粉红色窄裙、丰腴的腿部线条、火红的高跟鞋,显然是英文老师岭舞子。
——她一个人站在那边干嘛?
但他立刻发现不只一个人。
另一双白色鞋子靠近舞子脚边。然而对方位置比舞子更深,因此喜多只看得见鞋子和脚踝。
鞋跟不高但露出脚踝,对方应该是个女的。
——那是……
鲇美的名字忽然闪过脑海。他想起她们俩在舞厅的画面,但不能肯定是她。学校还有其他女老师,况且喜多根本不记得鲇美今天是不是穿了白鞋子。对方没有穿袜子,可能是站在舞子身旁的关系,纤细的脚踝让人猜想这双腿的主人尚未发育完成。喜多也猜可能是学生。考试期间,规定学生不得进入办公室,但舞子这种个性,很可能趁其他老师下班后对学生说:“稍微帮忙一下嘛。”
——老师……还是学生……
喜多压抑不住兴奋。他全神贯注,尽可能压低视线,试图确认白鞋的主人,但距离实在遥远,加上飘雪让视线更加模糊,事与愿违。干脆下楼,从正面瞧她是谁好了,正当他移开视线时,发现前方有一盏摇晃的光线。
就在办公室左方二十公尺前的楼梯。光线摇摇晃晃上了二楼后马上转向左边。
——完蛋了!
那是海德茂吉。手持手电筒的茂吉走在通往东栋走廊上,而喜多正处在东栋。
喜多立刻奔出教室,跳过两阶爬上楼,穿过地理室逃回充满霉味的资料室,屈膝屏息,将所有精神集中在耳朵上。
过了五分、十分,但没听见茂吉的脚步声。后来过了晚间九点。还是没听见任何声响。
——原来他不是来巡逻。
答案已经出炉,但喜多完全吓破了胆,连走出外头的力气也没了。虽说是情势所逼,但万万没想到衰老无能的茂吉,竟对他造成如此大的威胁。
喜多喝了咖啡镇定情绪,接着便靠在古地图卷上闭上眼睛。
眼皮上还留着办公室的残影。
丰满到底在做什么?另一个女人又是……鲇美吗?还是别的女老师?或是学生?而且怎么会在这种时间出现——
想着想着,不知不觉睡意袭来。连日来的深夜行动作祟,咖啡的效力也到此为止了。急忙逃走让喜多温暖了身子,这也帮助他提早进入梦乡。
他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睡着了。他看似松懈,但惊醒后便能立刻察觉自己所处的位置,这都归功于神经的某处仍保有部分警觉心。
他听见声音。
声音……音乐……不,是一首歌。有人在唱流行歌。男人的歌声渐渐逼近。
“是他吗?”喜多喃喃自语。
他想起其他两人的经验谈,据说茂吉会边唱歌边巡逻。龙见大笑说:“人家可是八代亚纪[注]呢!”
[注:八代亚纪(一九五〇-),一九七〇年代的演歌歌手,唱片曾创下一百二十万张的销售记录。]
一看手表,正好十点半。
茂吉出巡时间在十点,十点半通过资料室。这也是从他们俩那里听来的。
——完全准确。
喜多把身体缩在杂物背后。
歌声越来越近。虽然走音,但还是能够听出他在唱糖果队[注]的畅销歌《小男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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